远处号角再起,伴随着隐隐的蹄声如雷,狩猎正式开始了。
贵女们纷纷引颈眺望,只见各家儿郎骑着骏马,也有不少女娘一身骑装紧随其后,如离弦之箭般冲入围场,卷起阵阵烟尘。
“快看那边!是沈大公子和羲王殿下!”有贵女兴奋地低呼。
众人目光皆往远处看去,只见沈祁一马当先,玄色骑装更衬得他身形挺拔,沉稳中带着傲然。紧随其侧的萧衡安身着月白骑射服,风姿清绝,即使在尘土飞扬中亦显得卓尔不群。
司景修与沈钰落他们半步,司景修神色冷峻,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驾驭着胯下黑马的动作干净利落。而平素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沈钰,此刻紧握缰绳,眉宇间也透出少见的专注,竟也有几分英挺少年的模样。
“沈大公子果真气度非凡。”
“三殿下简直就是话本子上的谪仙人物!”
“司家三公子今日这气势,好生俊朗。”
“没想到这沈家二公子正经起来,倒也不差。”
“冯家的大公子也不赖。”
贵女们低声议论着,语气中带着或含蓄或直白的欣赏。
姜秣随众人望了一会儿,那几道策马奔腾的身影确实引人注目,但见他们渐行渐远,融入猎场深处,她便收回了目光。
她挪到毯子边缘,绿箩和挽青、挽冬都坐在这。
“姜秣!”绿箩见到她,眼睛一亮,连忙挪出个位置,压低声音欢喜地道,“可算见到你了!你跟着三少爷一切都好吗?”
姜秣微笑着坐下,轻轻点头:“都好,你们呢?一切可还顺心?”
“我们都好,就是怪想你的,”挽青接话道,又好奇地问,“三公子那边清静,活计是不是轻省些?”
姜秣几人凑在一起,低声叙起旧来,聊着府里的近况,各自的趣事,气氛轻松而融洽。不远处贵女们谈论诗词、衣裳、首饰,或点评狩猎儿郎的风采。
姜秣听着绿箩她们说着府里的趣事,不时含笑应答几句。
正当姜秣与流苏低声叙话时,忽然听到赵姌棠毫无顾忌地放声大笑。
赵姌棠的目光扫过孟兰茵,走到她身旁故意道:“要我说,沈大公子今日这气势,是最俊朗的。”
孟兰茵闻言,她捏着帕子望着远方那道早已远去的身影,并不理会赵姌棠的挑衅。
见孟兰茵不理她,赵姌棠嗤笑一声,声音越发尖利:“哼孟兰茵,看入迷了吧,如今还是住在李月珊府上吧?啧啧,李月珊好心收留你,你可得知恩图报,安分守己些才好,别整日想着些不该你想的,不自量力攀高枝,免得给主人家添麻烦!”
这已是近乎撕破脸的羞辱,孟兰茵瞬间脸色发白,身体发颤,眼圈微红,转身死死盯着赵姌棠。
周围的贵女们顿时安静下来,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气氛降至冰点。
孟兰茵碍于身份和场合,不敢像赵姌棠那般放肆回击,只是强忍着情绪道:“赵小姐,请你慎言!”
“慎言?我说什么了?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赵姌棠得意地扬起下巴,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模样。
“赵姌棠!你干什么!”一旁的李月珊实在看不下去,出声制止,上前挽住孟兰茵的手臂,温言道,“兰茵,我们去那边看看,听说今日围场里放了几只稀有的白狐,别理她。”她试图转移孟兰茵的注意力。
江若云也蹙眉看了赵姌棠一眼,轻声对孟兰茵说:“别往心里去,她就是这么个口无遮拦的性子。”
孟兰茵借着李月珊给的台阶,低下头,由她扶着走向另一边,但微微颤抖的肩膀显露出她内心的屈辱和难堪。
赵姌棠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冷哼一声,这才觉得心中畅快了些,转身又与其他交好的贵女说笑起来,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姜秣将这场冲突尽收眼底。
“这都多少次了,每回小姐出来参宴,都能看到,赵小姐因为沈大公子,老找孟小姐麻烦。”挽青忍不住低声嘀咕道。
“罢了,这些贵人们的事,与我们何干。小心祸从口出。”绿箩连忙拉了拉挽青的衣袖,示意她莫要再多言。
挽青吐了吐舌头,也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岔开话题,又说起了闲话。
姜秣顺着她的话头聊了几句,目光不经意看不远处李月珊正轻声细语地安慰着孟兰茵,孟兰茵的情绪似乎渐渐平复,但偶尔抬眼望向狩猎场深处时,那眼神里除了未散尽的委屈,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期盼。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围场深处传来一阵更加激昂的号角声,夹杂着隐隐的欢呼,似乎有了不小的收获。
只见烟尘滚动处,为首的是太子萧衡亦。各跟着去的公子和女郎们也收获不少。
见人都回来了,坐在大树下的贵女们皆起身朝狩猎台走去,姜秣也跟着司静茹一道过去,途中姜秣听到或掩口惊叹,或含笑颔首,议论着谁的猎物更稀罕,谁的骑射更精湛。
赵姌棠早已换上一副明媚笑脸,迎上前去,声音娇脆:“沈大公子好箭法!这獐子可真是不小呢!”她目光几乎黏在沈祁身上。
沈祁神色淡然,并未理会赵姌棠,走到了一边。
孟兰茵看到赵姌棠吃瘪,方才的屈辱似乎被这一下冲淡了不少。
狩猎台前,气氛热烈。随从们将猎物一一陈列,供崇熙帝及众人观览。
其中,萧衡亦所获最丰,所获的猎物推成小山,其中竟还有一头壮硕的野猪,尤为引人注目,晋王萧衡允紧随其后,猎物种类繁多。
崇熙帝面露欣慰之色,大笑道:“好!看来衡亦今日箭无虚发,颇有朕年轻时的风范!看来平日并未疏于骑射功课,朕心甚慰!”他目光赞许地落在萧衡亦身上。
萧衡亦躬身行礼,态度谦和:“父皇过誉了,儿臣只是侥幸,全赖将士们驱赶合围之功,下一场儿臣定不会辜负父皇期许。”
“嗯,很好。”崇熙帝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又看向晋王,“衡允今日表现亦是不凡,箭矢竟能不伤其分毫,心思缜密,箭法精准,亦当嘉奖。”
晋王萧衡允立即出列,躬身恭敬回道:“谢父皇夸奖!比不得大哥勇武。”
他语气恭顺,姿态放得极低,皇后闻言,看向一旁的贤贵妃的笑容更深。
然而,就在晋王低头谢恩后,不经意间抬眼看向萧衡亦侧影的那一瞬,一直静立旁观的姜秣,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一种极力掩饰的,混合着算计与得意的光芒。
那眼神极快,快得让姜秣以为是错觉。萧衡允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温良恭俭的模样。
姜秣似看了一场戏,眉稍微挑,这些主角之间的暗流涌动,那就与她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