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姜秣便听说了柳姨娘被拘在了自己的院子里,说是静养治病,院门有婆子看守,等闲不得出入。
府中关于她那日疯言疯语的议论,在主子们的弹压下,也渐渐平息下去,只是偶尔会有婢女们在角落里窃窃私语。
时光悄然流逝,转眼已是六月底,盛夏的暑气蒸腾,侯府内的蝉鸣一声响过一声。
算算日子,再有半月,她便能恢复自由身出府了。
前些日子,姜秣已悄悄备好了送给青芝、惠云、木槿、白芍、梅香等交好友人的临别赠礼。
这日午后,她已将备好的礼送去她们手中,回墨璃阁的路上,姜秣不由想到司景修离去已有数月,期间音讯寥寥,不知他之前承诺的安排,如今进行得如何了。
当她走到墨璃阁院门时,脚步一顿。
只见一人长身而立于院内,司景修身着玄色劲装,勾勒出挺拔的身形,似刚回来,即使风尘仆仆,却也难掩俊朗的面容。
司景修在看到她的一刹那,嘴角便已自然地上扬,他不等她完全回神,便已上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姜秣。”他唤道,声音比记忆中似乎低沉沙哑了些,却带着往日不常见的温和。
姜秣这才回神行了一礼,“公子。”
司景修点了点头,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仿佛在确认什么,“姜秣,我想…喝你煮的茶了。”
姜秣她抬起眼,对上他含笑的视线,抿了抿唇:“公子请稍候,奴婢这便去煮。”
她侧身请他先行,司景修却示意她一起。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墨璃阁。
姜秣径直去了茶室,片刻后她将茶盏置于托盘之上,端稳,走向司景修的书房。
书房的门虚掩着,她轻轻叩响。
“进来。”里面传来司景修的声音。
姜秣推门而入,只见司景修已换了一身穿着常穿的月白色衣袍,正站在书案前,听到她进来的动静,他转身视线落在姜秣身上。
姜秣将茶盏轻轻放在他手边的几案上,低声道:“公子,茶好了。”
“坐下说吧。”司景修走到几案旁坐下,对姜秣道。
姜秣依言坐在不远不近的椅子上。
司景修端起茶盏,浅饮一口,“我离开这些时日,你在府中过得还好?”
姜秣闻言应道:“劳公子挂心,奴婢一切安好。”
司景修看着姜秣许久未见的脸,嘴角的笑意深了些,他身体微微前倾,“我有两个好消息,你可要听?”
姜秣抬眸看向司景修,她察觉自从方才见到司景修时,他好像就很开心,随后姜秣点了点头,“公子想说,奴婢自然是听的。”
司景修放下茶盏,“明火教如今已经彻底覆灭了。”
姜秣一怔,“覆灭了?”她轻微蹙眉。
司景修微微颔首,“不错,明火教如今已清剿干净,此案就此了结。这意味着,长期以往不会再有暴徒伤人,神药害人。”
姜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确实是个好消息。”
“那影公一事,可与钟丞相有关。”姜秣又问道。
司景修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影公不是钟丞相,是与钟丞相同姓的一位四品官。”
姜秣静静听着,心中了然,“公子信吗?”
片刻后,司景修回道:“信与不信不是我能决定的,能决定的是圣上,圣上他现在还不想开战。”
姜秣闻言垂眸,她听懂了司景修的意思,事关三国,真相如何已不重要。影公究竟是谁,背后是否另有其人,这些都不及眼下朝堂安稳来得紧要。
司景修回身看她,看得出姜秣已经听出他的话外之音,“对圣上来说,边关暂安,朝局稳定,这才是眼下最重要的,至于其他的现在还不是时候,来日方长。”
姜秣微微颔首,“那第二个好消息呢?”她轻声问道。
司景修嘴角微扬,“届时你自会知晓,今日盛夏炎热,过两日随我去云琉园避暑。”
既然司景修要搞神秘,姜秣便等着,反正她也猜到了大概,随后她回道:“是,公子。”
这日清晨,司景修命人传话,让姜秣简单收拾行装,随他出府。
马车驶离了喧嚣的京城,约莫两个时辰后,停在了一处依山傍水的园子前。
门匾上写着云琉园三字,园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古木参天,潺潺流水声与清脆鸟鸣交织,一踏入便觉暑气顿消,清凉之意扑面而来。
这还是姜秣第一次来此处,往后的十来日,姜秣随司景修在云琉园内,日子清闲惬意。
云琉园深处有一临湖轩榭,名为薛沁汀,四面临窗,湖光山色一览无余。
这日姜秣便被林声请到了此处。
踏入薛沁汀,她看到司景修背对着她,望着窗外接天莲叶,随后司景修闻声回头,目光落在姜秣身上。
“来了?”他语气自然从容。
姜秣行了一礼,“公子。”
“坐吧,”司景修示意她入座,“园中厨子做的几样小点心,尝尝看,可合口味?他声音放缓。
姜秣抬眼看他,“味道甚好,多谢公子。”
司景修为她斟了一杯果酒,“今日不必称奴婢。”他将酒杯推至她面前,“这是我酿青梅酿的,不烈,尝尝。”
姜秣依言端起酒杯,浅尝一口,酸甜清冽,确实宜人。
今日司景修眉宇间少了平日的冷峻,多了几分闲适,但那看向她的目光深处的灼热,被她刻意忽略了。
两人静静用了几口菜肴,席间司景修只偶尔提及园中景致,或是京中趣闻,绝口不提其他,气氛倒也还算轻松。
用餐毕,司景修放下竹箸,看向她:“一道走走如何?”
姜秣想了片刻,点头同意。
两人沿着湖边的回廊缓步而行,荷花随着拂过的清风微微摇曳。
“姜秣,”司景修的声音打破了静谧,“还记得我除夕那夜,对你说过的话吗?”
“记得。”她轻声答,目光落在廊外摇曳的竹影上。
司景修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他的身影挡住了部分光线,将她笼罩在一片司景修的阴影里,“姜秣,我知道你的顾虑,也尊重你的选择。你说愿以朋友相处,我便以朋友之礼待你,但我的心意,从未改变。”
姜秣垂下眼帘,一时不知要回什么。
没等姜秣回答,司景修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递给姜秣。
姜秣疑惑地接过,她展开一看,是一张已经盖好官印的良民籍书,上面赫然写着她的名字,还有几张铺子地契。
她猛地抬头,有些讶异地看着司景修。
司景修嘴角噙着笑意,“你的籍契,如今已一切妥当,也当是贺你生辰。从此天高海阔,你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做任何想做的,其他的也是想你在外能有安身之所。”
又看了眼户籍上的名字,姜秣对上司景修的视线,微微一笑,“多谢公子,公子这份情意,我会记得的。”说着,她把那几张铺子地契给力司景修,“这两年我得了不少赏赐,这些姜秣无功不受禄,多谢公子好意。”
看着手里姜秣递过来的地契,心中一叹,她果然不收。
二人站在湖边的一处连廊下,司景修侧身看着她,太阳的光辉落在她清丽的面容上,也落在他的眼底。
姜秣望向湖面,水光潋滟,一阵清风吹过,拂起她耳畔的碎发。这一刻,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此时,她的脑海中浮现一句话:姜秣,恭喜你,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