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回珠州城的官道上行驶,齐立握着缰绳,眉头紧锁。
他回头看了眼车厢,忍不住开口,“姜秣姐,那李管事说话那么嚣张,后日官府拍卖,他们会不会使什么手段?”
车厢内传来姜秣声音,“李家在珠州势大,自然会想办法压低价格,甚至阻挠他人竞拍。”
“那咱们怎么办?”齐立语气有些急切。
姜秣掀开车帘一角,望着窗外飞逝的林木,“急什么,任他们使什么手段,岭台山和青鸣山,我是要定了。”
齐立一惊,“姜秣姐,你一下买这么多啊?可李家明显也对青鸣山势在必得...”
姜秣语气从容,“无妨,回城后,你先去办我昨日交代的事,将那些话散出去,记住,要做得干净些。”
“好,我明白。”齐立重重点头。
回到珠州城已是午后,齐立将姜秣送回海平街小院后,便匆匆离去。
姜秣恢复原形回到房中,换回了身衣服,今日起得有些早,刚吃完午饭,姜秣困得不行,她决定小睡片刻。
这一睡便是半个多时辰,醒来时已是申时。阳光透过窗纸,在屋内投下倾斜的光斑。姜秣坐起身,伸了个懒腰,睡饱的姜秣整个人都轻快起来,看着满室的流光,忽然很想去沙滩看海,顺便在海边看看日落。
四月初,午后的阳光正好,此时离落日还有些时候,姜秣便边逛着街道市集,边慢悠悠地往海滩走。
穿过热闹的市集,空气中飘来甜水的香气,她脚步一顿,拐进了一家甜水铺子。
“老板,一碗石花冻,淋一勺桂花蜜。”说完,姜秣掏出几枚铜钱放在柜上。
铺子斜对面的茶楼二层,秦沐阳正漫不经心地品着茶,目光却始终追随着那道身影。
几日前他设计的英雄救美,被姜秣利落的身手打了个空,今日再见,他改了主意。
“看见那穿着素青衣裙的女子了吗?”秦沐阳对身旁的小厮低语,“按我说的做,自然些。”
姜秣端着甜水,坐在铺子旁的榕树下的小凳上品尝。冰凉的甜意沁入心脾,她满足地眯起眼,晒着阳光。
正享受着,忽听前方一阵骚动。一个瘦小的男子抱着包袱狂奔,后面跟着个气喘吁吁的妇人大喊道:“抢、抢东西啊!”
那男子直冲姜秣的方向而来。她正要动作,却见一个蓝衣公子抢先一步,利落地伸脚一绊,顺手扣住那男子的手腕,让人带去府衙。
“光天化日,竟敢行抢?”秦沐阳声音清朗,将包袱夺回递给妇人,“你看看,可少了什么?”
“没有没有,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啊。”妇人千恩万谢地走了。
秦沐阳这才转向姜秣,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抱歉,方才事出紧急,这位姑娘,方才没惊着你吧?”
“并未。”姜秣摇头,打量着他,只见这人眉眼俊朗,出手也干净利落,她顿时想起,这人是秦会长的儿子秦沐阳,在万兴楼那晚,虽是匆匆一眼,但姜秣还是记住了。
见姜秣并没有搭理自己的打算,秦沐阳微也没离开,依旧面带笑着,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甜水碗上,“姑娘也喜欢这家的甜水?他家的甜水确实不错,不过往前两条街有家新开的铺子,荔枝膏水做得更好。”
看秦沐阳自然落座在她身旁,姜秣眉头轻蹙,随即站起身,“不过是随意买的罢了,我还有事,先告辞。”说着,姜秣就要走。
秦沐阳也立即起身,声音温和还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姑娘留步,这附近鱼龙混杂,方才那抢匪或许还有同伙,不知姑娘要去何处?若顺路,秦某可护送一程。”
姜秣回身浅浅一笑:“不劳公子费心,光天化日,我自能应付。”
随后,她转身离去,几缕发丝在春风中轻扬,背影决绝。
秦沐阳站在原地,目送她消失在街角,唇角却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真是个美人。”
一小厮凑上前道:“可是少爷,这美人似乎不领情啊……”
“不急。”秦沐阳看着姜秣离去的背影道。
姜秣穿过两条长街,靠近南边的海滩。
站在沙滩上,姜秣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她深深吸了口气,沿着海岸慢慢行走,海面在阳光下,闪着粼粼波光。
这处的海滩上人并不多,她寻了处稍高的礁石坐下,望着一望无际的蔚蓝色大海,思绪放空。
海天一色处,几艘渔船正驶在海面上,帆影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海浪声声,拍打着岸边的礁石,远处,几个孩童在沙滩上追逐嬉戏,笑声随风传来,姜秣则静静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那轮渐渐染上了橘红和紫粉色,这时,姜秣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她下意识回头,只见萧衡安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暮色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正含笑望着她。
随后,萧衡安步履从容地走到她身旁,拂了拂礁石上的小沙粒,挨着她坐了下来。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姜秣不由问道。
萧衡安侧过头,目光落在她的脸颊上,唇角微扬,“在附近处理些琐事,想着过来走走,便瞧见你在这。”
姜秣了然颔首,没有深究他话中的巧合究竟有几分刻意。
两人并肩静静地坐在礁石上,一同望向那片,被落日余晖渲染得瑰丽磅礴的海天相接之处。
“这里的落日,比京城壮阔许多。”萧衡安轻声感叹。
姜秣望着海面上的那轮红日,轻声道:“京城虽好,却难得见到这番景色的天与海。”
萧衡安望着海天交界处那轮愈发明艳的落日,眸中映着流转的霞光,勾起了脑海中的一些回忆,“看着这海,倒让我想起我十二岁那年,第一次随船远航海外的事了。”
姜秣转过脸来,眼中带着好奇,“你那时就出海了?”
“嗯,”萧衡安唇角微扬,目光却飘向远方,“那时我仗着学过好几年武艺,跟着师父读过几本杂书,也走过几处地方,便自以为见识过了天地。直到航船驶入茫茫大海,才觉从前不过是坐井观天,在那之前,我一直以为,月兰的草原,便是这世上最辽阔的风景。”
海风轻柔,拂动他额前的碎发,他的声音清朗而平稳,随着海浪的节奏缓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