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加斯特，罪魂之塔，其名讳本身便是一种亵渎的诅咒。它并非由砖石构筑，更像是从噬渊那无边无际的绝望之海中凝结、抽离出的痛苦精华，被典狱长以无上意志锻造成这座直刺虚无天穹的尖碑。凛雪踏足其中，靴底接触到的并非实体地面，而是一种粘稠、冰冷、仿佛正在缓慢蠕动的黑暗。每一次抬脚，都带起缕缕凝滞如沥青的阴影丝线，发出令人牙酸的撕扯声。空气沉重得如同液态铅汞，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冰冷的刀片，挤压着肺腑，榨取着体内每一丝暖意。纯粹的黑暗在这里并非虚无，它是活物，是饥肠辘辘的实体，贪婪地啃噬着光、声音，乃至灵魂本身发出的微弱辉光。
“稳住阵型！”伯瓦尔·弗塔根的声音穿透了粘稠的黑暗，低沉却带着磐石般的坚定。他手中的阿什坎迪·兄弟会之剑，那传奇的灰烬使者，此刻成了这片死寂中唯一的光源。圣光并未如在外界般煌煌绽放，而是被压缩成一层紧贴剑身的、脉动不息的金色光膜，艰难地驱散着周遭数尺内蠢蠢欲动的黑暗。光晕边缘，黑暗如同活物般扭曲、退缩，发出无声的嘶鸣，却又顽强地试图反扑、侵蚀。他伟岸的身躯挡在队伍最前方，宛如一座移动的堡垒，肩甲上象征着银色北伐军的狮鹫徽记在圣光的映照下，也仿佛蒙上了一层永恒的阴翳。
达里安·莫格莱尼紧随其后，符文魔剑“影之哀伤”在他手中低鸣，剑身流淌着幽蓝与暗紫交织的死亡能量，与伯瓦尔的圣光形成奇特的呼应。他身后，是十数名黑锋骑士团最精锐的死亡骑士，他们沉默如冰雕，唯有眼中燃烧的灵魂之火在黑暗中摇曳，如同鬼火。沉重的板甲在行动间发出沉闷的摩擦声，每一次声响都被塔内诡异的寂静放大，随即又被更深沉的黑暗吞没。骑士们紧握的符文武器上，冰霜、鲜血或秽邪的符文微微闪烁，是他们抵抗这吞噬性黑暗的最后锚点。
凛雪走在队伍的核心。冰霜王座带来的统御之力在这里被压制到了极限，如同沉重的枷锁套在她的意志之上。她不需要依靠伯瓦尔的圣光视物。巫妖王的双眼，早已穿透了物理层面的黑暗，所“见”是更为本质的景象——无数痛苦挣扎的灵魂印记如同被钉在无形的墙壁上，扭曲、尖叫、融化，构成塔内每一寸“活体建筑”的原材料。它们的绝望、悔恨、疯狂，汇成无声的潮汐，一波波冲击着她的精神壁垒。她周身散发着源自本源的极寒，那不是刻意释放的魔法，而是她存在本身在这扭曲空间中的应激反应。冰蓝色的寒气如同有生命的薄纱，在她身周寸许之地顽强地盘旋、凝结，将那些试图缠绕上来的粘稠黑暗冻成细碎的黑色冰晶，簌簌落下，又在触及地面的瞬间重新化作蠕动的阴影。
“陛下，塔内的结构…在变化。”达里安的声音紧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他紧盯着前方——那里本应是一条狭窄的螺旋阶梯入口，然而就在他们注视的短短几息内，石质的阶梯边缘开始软化、流淌，如同融化的蜡油，随即又迅速向上堆叠、塑形，变成了一道倾斜陡峭、布满嶙峋尖刺的斜坡。斜坡表面覆盖着一层湿滑粘腻、仿佛内脏内膜的暗红色物质。
“幻觉？还是实体？”伯瓦尔沉声问道，灰烬使者指向斜坡，剑尖的金芒照亮了斜坡上几处可疑的蠕动凸起。
“在托加斯特，这两者没有区别。”凛雪的声音如同冰面下的寒流，冷静得近乎残酷。她伸出覆着冰晶手甲的右手，五指微张。一股纯粹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气无声涌出，精准地覆盖向斜坡上最密集的蠕动区域。
“喀嚓…嘶——”
刺耳的冻结声与某种东西被瞬间冻裂的细微嘶鸣同时响起。那片暗红色的“内膜”连同其下数尺厚的“结构”，瞬间被冻结成一片惨白死寂的坚冰。冰层内部，清晰地封冻着几具形态扭曲、介于实体与能量体之间的阴影生物，它们狰狞的利爪和布满尖齿的口器在冰晶中定格，充满了亵渎生命的恶意。
“实体。”凛雪收回手，冻结的区域在塔壁整体的蠕动下，正缓慢地被黑暗重新吞噬、溶解。“典狱长的玩具。这里的每一块石头，每一缕黑暗，都可能突然变成致命的陷阱，或是…拷问者。”她的目光扫过那些被冰封的阴影，冰蓝的瞳孔深处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种洞悉了无尽痛苦的漠然。
队伍在极度的戒备中，踏上了那道被凛雪暂时“净化”出的冰面斜坡。每一步都踩在光滑的坚冰和下方蠕动的黑暗之间，冰层在脚下发出细微的碎裂呻吟。斜坡的尽头，并非预想中的上层空间，而是一个巨大的、完全由凝固的黑暗构成的平台。平台中央，矗立着一根粗粝的、如同脊椎骨般的黑色石柱，石柱顶端，一团混沌的暗影在不安地扭曲、旋转。
就在所有人踏上平台的瞬间，异变陡生！
嗡——！
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精神冲击，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钢针，毫无预兆地刺入每个人的脑海！那不是声音，而是直接烙印在灵魂深处的狂笑、低语、诅咒的混合体，充满了绝对的恶意与亵渎神智的疯狂。
“呃啊！”一名黑锋骑士闷哼一声，踉跄半步，头盔下的灵魂之火剧烈摇曳，手中符文剑的光芒瞬间黯淡。其余骑士也纷纷发出痛苦的嘶气声，或单膝跪地，或依靠武器支撑，拼命抵抗着这直击灵魂核心的冲击。
伯瓦尔低吼一声，灰烬使者猛地插在身前的地面！轰！压缩的圣光如同金色的火山爆发，形成一个半球形的护罩，将凛雪和大部分骑士笼罩在内。护罩外，无形的精神冲击如同实质的浪潮拍打其上，发出令人心悸的滋滋声，圣光护罩剧烈波动，光芒明灭不定。伯瓦尔须发戟张，额头青筋暴起，紧握剑柄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圣光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从他体内被抽取、消耗。
达里安则采取了截然不同的应对。他怒吼一声，影之哀伤高高举起，剑身上所有符文瞬间点亮，爆发出吞噬光线的深紫色漩涡！他并非防御，而是将袭向自己和身边几名骑士的精神冲击强行吸纳、导入剑中。剑身剧烈震颤，发出刺耳的悲鸣，仿佛不堪重负，达里安本人则身体剧震，嘴角溢出一缕黑色的血丝，那是灵魂受创的具象表现。
凛雪站在护罩中央，承受着最核心的冲击。那狂笑、低语、诅咒，在她耳中却奇异地开始剥离、重组，最终凝聚成一个她刻骨铭心的、充满腐朽与狡诈的声音！
“啊…挣扎吧，小女王…在这座为你们这些失败者、背叛者、迷途羔羊准备的永恒囚笼里，尽情地挣扎吧！多么悦耳的哀嚎…”
平台中央那团混沌的暗影骤然沸腾、拉伸！黑暗物质如同活体般向上翻涌、塑形，勾勒出一个扭曲而熟悉的轮廓——佝偻的脊背，枯槁的肢体，褴褛的兽人萨满长袍，以及那张布满皱纹、如同风干树皮般的面孔。一双燃烧着幽绿邪火的眼眸，穿透了凝固的黑暗，死死锁定在凛雪身上。
耐奥祖！
初代巫妖王！将霜之哀伤和统御之盔带临艾泽拉斯，亲手铸就了阿尔萨斯悲剧源头的元凶！他的幻影并非实体，而是由纯粹的恶意、被典狱长赋予的塔内力量，以及凛雪灵魂深处关于他的一切记忆、憎恨、恐惧糅合而成，是托加斯特为她量身定制的第一重炼狱！
“耐奥祖…”凛雪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波动，不是恐惧，而是如同极地风暴酝酿前，气压骤降般的冰冷死寂。她周身盘旋的寒气骤然加剧，形成一圈高速旋转的冰晶风暴，脚下的黑暗平台瞬间覆盖上一层厚厚的白霜，并向四周蔓延开去。
“正是你这可悲命运的开端，凛雪！”耐奥祖的幻影张开双臂，褴褛的袍袖在无形的能量波动中猎猎作响，他的声音直接在所有人的灵魂中回荡，充满了恶毒的愉悦。“看看你！多么‘伟大’的巫妖王！继承了吾之‘遗志’，却用来扮演可笑的守护者？与那些注定化为尘埃的生者结盟？多么讽刺！多么…软弱！”
他枯槁的手指猛地指向凛雪腰间的霜之哀伤。那柄魔剑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刺激，剑身剧烈震颤起来，发出高亢而痛苦的嗡鸣！剑锷处的骷髅眼眶中，原本幽蓝的灵魂之火瞬间变得混乱、狂躁，爆发出刺目的血红色光芒！一股源自剑体本身的、冰冷刺骨的怨毒与嗜血欲望，如同挣脱束缚的毒蛇，狠狠噬向凛雪握剑的手腕！
“这把剑渴望着什么，你比我更清楚！”耐奥祖的声音如同毒液滴落，“它渴望的是毁灭！是支配！是让整个世界在哀嚎中臣服！而不是被你用来…当什么救赎的钥匙！阿尔萨斯？那个被你亲手推下深渊，又被你虚伪地想要拉回来的可怜虫？他的灵魂早已被典狱长撕碎、品尝！每一块碎片都在承受着你无法想象的折磨！而你，还在徒劳地向上攀爬？真是…感人至深啊！”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精准地刺向凛雪意志最薄弱的地方——对阿尔萨斯的愧疚，对霜之哀伤力量的警惕与依赖，以及内心深处对失败、对重蹈耐奥祖覆辙那挥之不去的恐惧。幻境随之扭曲！
凛雪眼前的景象轰然破碎！不再是托加斯特的黑暗平台，而是冰冷彻骨的诺森德风雪！她站在冰冠堡垒之巅，脚下不再是平台，而是万丈深渊！手中握着的霜之哀伤变得滚烫、沉重，剑柄仿佛化作了阿尔萨斯冰冷的手骨，死死攥着她的手腕，要将她一同拖下深渊！耳边是阿尔萨斯混合着无尽痛苦与愤怒的咆哮：“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让我解脱！或者…下来陪我！”深渊之下，无数双燃烧着幽绿邪火的眼睛亮起，那是耐奥祖的嘲笑，是无数被霜之哀伤吞噬灵魂的哀嚎！
“陛下！”伯瓦尔的怒吼如同惊雷，在凛雪混乱的识海中炸响！并非真实声音，而是圣光意志的共振！金色的光辉强行撕裂了部分幻象的帷幕，让凛雪看到了伯瓦尔那张因过度消耗圣光而变得苍白、却写满坚毅的脸，还有他身后苦苦支撑的骑士们。
“阿尔萨斯…在下面！”达里安的声音嘶哑地传来，他抵抗着精神冲击和幻境的双重压力，影之哀伤指向平台更深处那片翻滚不休的黑暗，“我能感觉到…碎片…在悲鸣！”
凛雪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痛楚混合着铁锈般的血腥味瞬间冲散了部分精神蛊惑！冰蓝的眼眸中，那几乎被幻象淹没的“守护意志”之火，如同被飓风席卷的烛火，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在绝境中爆发出刺目的寒光！
“闭嘴，耐奥祖！”凛雪的声音如同极地冰川相互撞击，带着粉碎一切的决绝。她不再压制霜之哀伤的反噬，反而将一股更强大、更纯粹的自身意志，如同冰封洪流般灌入魔剑！
嗡——！
霜之哀伤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冰蓝光华！剑身上的血光被瞬间压制、净化！那试图拖拽她的“阿尔萨斯之手”的幻象在冰光中寸寸碎裂！她脚下的“深渊”景象被硬生生冻结、凝固，重新化为托加斯特黑暗平台的一部分！凛雪一步踏前，脚下的冰霜领域轰然扩张，将耐奥祖的幻影也囊括其中！极寒法则降临，幻影周围的黑暗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发出密集的碎裂声！
“我是巫妖王！”凛雪的声音响彻灵魂空间，每一个字都带着冻结时空的力量，“但我不是你的影子！更不是你扭曲意志的囚徒！霜之哀伤是我的武器，不是我的枷锁！阿尔萨斯的灵魂，我必将带回！而你，这缕早已被扫进历史尘埃的腐臭残渣，连同典狱长为你借来的这点力量——给我彻底冻结！”
随着她最后一个字落下，手中霜之哀伤带着斩断宿命的决绝，凌空劈向耐奥祖的幻影！剑锋所指，并非实体，而是构成这幻影核心的那股混合了恶意与塔内力量的黑暗本源！
“狂妄！！”耐奥祖的幻影发出震怒的咆哮，他枯槁的双手猛地合十！平台中央那根脊椎般的黑色石柱骤然爆裂！无数尖锐的、由凝固痛苦和绝望构成的黑色骨刺，如同暴雨般从四面八方射向凛雪！每一根骨刺都拖曳着凄厉的灵魂尖啸，足以洞穿最坚韧的意志！
“守护！”伯瓦尔怒吼，灰烬使者的圣光护罩瞬间收缩，变得更加凝实厚重，挡在凛雪侧翼，硬撼大部分骨刺！金色的光壁上响起密集如骤雨敲打铁皮的爆鸣，光壁剧烈凹陷、波动，伯瓦尔嘴角溢出鲜血，双脚在冰面上犁出两道深痕，但他寸步不退！
“为了黑锋！”达里安和死亡骑士们同时发出战吼！符文武器光芒大盛，冰霜锁链、死亡缠绕、反魔法护罩…各色亡灵法术交织成一张防御网，拦截漏网的骨刺！骨刺与法术碰撞，爆开一团团污秽的黑暗能量，冲击波震得骑士们东倒西歪，盔甲上布满凹痕和腐蚀的痕迹，灵魂之火摇曳不定，却无人倒下！
凛雪对袭向自身的骨刺视若无睹！她眼中只有耐奥祖的幻影核心！霜之哀伤劈落的轨迹上，空间仿佛被冻结、拉长！袭向她的骨刺在进入她周身十尺范围时，速度骤然变得无比缓慢，最终被一层凭空凝结、厚达数尺的幽蓝坚冰彻底封冻，定格在半空中，如同扭曲的冰雕！
“不——！”耐奥祖的幻影发出不甘的尖啸，试图扭曲身形躲避那锁定灵魂本源的剑锋。
太迟了！
霜之哀伤，这把饱饮无数灵魂、承载着无尽诅咒与力量的魔剑，在凛雪纯粹守护意志的驱动下，第一次不是为了散播死亡，而是为了斩断过去的阴影与枷锁！它带着冻结万物的绝对低温与粉碎灵魂的锋锐，毫无阻碍地劈入了那团扭曲的暗影核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声仿佛来自远古冰川深处、无数冰层同时断裂的“咔嚓”脆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耐奥祖那由恶意与黑暗凝聚的幻影，如同被投入绝对零度的劣质玻璃器皿，从被剑锋劈中的核心点开始，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细密、幽蓝的裂痕！他那双燃烧着邪火的幽绿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惊愕与难以置信，随即被纯粹的、对湮灭的恐惧所取代。他那扭曲的、象征着无尽诅咒的狞笑，还僵在脸上，却已被永恒的冰寒定格成一副滑稽而可怖的面具。
裂痕疯狂蔓延，瞬间遍布幻影全身。
下一刻——
哗啦！！！
整个幻影无声地爆碎开来，化作亿万片细小的、闪烁着幽蓝寒芒的黑色冰晶碎片！这些碎片并未消散，而是在凛雪意志的牵引下，围绕着霜之哀伤的剑锋急速盘旋，形成一个微型的、散发着刺骨寒意与绝望气息的冰晶风暴漩涡。漩涡中心，一点最深沉、最恶毒的黑暗核心，如同濒死毒虫的残骸，还在微微抽搐、抗拒着最终的湮灭。这正是耐奥祖在这试炼中投射出的最后一点意识烙印。
凛雪眼神冰寒，手腕一震！霜之哀伤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剑尖直指那点黑暗核心！盘旋的冰晶风暴骤然收缩、坍陷，带着绝对零度的毁灭性能量，狠狠向内碾压！
嗤…噗！
一声微不可闻、如同气泡破裂的轻响。那点顽抗的黑暗核心被无数蕴含极寒意志的冰晶彻底洞穿、撕碎、湮灭！没有留下丝毫痕迹。耐奥祖最后的、充满恶毒诅咒的低语残响，如同被掐断的余音，彻底消失在凝固的黑暗空气中。
平台瞬间陷入了死寂。只有霜之哀伤剑锋上残留的幽蓝寒光，以及凛雪周身依旧盘旋不息的冰晶风暴，发出细微的嘶鸣。那些被冻结在半空的黑色骨刺失去了力量支撑，如同朽坏的枯枝，纷纷断裂、坠落，在冰面上摔成更细碎的粉末，旋即被蠕动的黑暗无声吞噬。
伯瓦尔闷哼一声，拄着灰烬使者，单膝跪倒在地，圣光护罩在他收回力量时剧烈闪烁了一下，最终熄灭。他大口喘息着，汗水混合着嘴角的血迹滴落在冰冷的黑暗地面上，瞬间冻结成红色的冰珠。圣光之力在对抗这纯粹恶意的精神冲击和物理攻击中，消耗巨大。
达里安和黑锋骑士们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拄着武器，灵魂之火明显黯淡了许多，铠甲上布满了被骨刺冲击和黑暗能量腐蚀的伤痕。几名伤势较重的骑士，身上的符文光芒明灭不定，需要同伴搀扶才能站稳。空气中弥漫着冰冷的死亡气息和圣光灼烧后的焦糊味。
凛雪缓缓垂下霜之哀伤。剑身上的冰蓝光芒渐渐内敛，但那源自灵魂深处的嗡鸣并未完全平息，仿佛刚才那倾注意志的一击，也让它本身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她微微闭目，似乎在平复着灵魂层面激荡的涟漪。耐奥祖的恶毒低语和幻象冲击，如同跗骨之蛆，依旧在她意识深处留下冰冷的余毒，尤其是关于阿尔萨斯灵魂正在遭受无尽折磨的描述。
“他…提到阿尔萨斯…”达里安的声音嘶哑，打破了沉寂。他抹去嘴角的黑血，眼中灵魂之火带着深深的忧虑看向凛雪。
凛雪睁开眼，冰蓝色的瞳孔深处，仿佛有风暴刚刚平息，残留着冰冷的碎屑。“幻象的毒刺，半真半假。”她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冰封般的平静，但仔细听去，能察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紧绷，“目的是动摇，是摧毁攀登者的意志。但…他最后提到的位置，那份恶意指向的下方…”她抬起未持剑的手，指向平台更深处那片翻滚得愈发剧烈、仿佛隐藏着无尽痛苦的黑暗，“那里的确传来…极其微弱的、属于阿尔萨斯的…灵魂回响。破碎，痛苦，但…存在。”
伯瓦尔挣扎着站直身体，擦去嘴角的血迹，灰烬使者再次亮起虽然微弱却无比坚定的金光。“那就继续前进！耐奥祖的阴影已被陛下斩碎，但这仅仅是第一层。典狱长不会只准备这一道开胃菜。”
凛雪微微颔首，目光扫过疲惫却依旧挺立的黑锋骑士们。“抓紧时间恢复。这里的黑暗会汲取我们的疲惫和伤痛。”她的话语带着命令的意味，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可。她走到平台边缘，凝视着下方那片如同活物般蠕动、散发出不祥吸力的黑暗深渊。霜之哀伤在她手中发出极其轻微的嗡鸣，剑尖微微指向下方，仿佛在确认着什么。阿尔萨斯破碎的灵魂，就在这无底深渊的某处，在典狱长的牢笼中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煎熬。每一秒的耽搁，都意味着他灵魂的进一步崩解。
就在她凝神感知的瞬间——
“喀啦…喀啦啦…”
一阵清晰无比、沉重异常的铁链拖曳声，突兀地从头顶上方那更深邃、更遥远的黑暗中传来！那声音冰冷、滞涩，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骨头在粗糙石面上摩擦的质感。它穿透了托加斯特粘稠的寂静，如同冰冷的铁钩，狠狠刮过每个人的灵魂。
所有人在同一时间绷紧了神经，猛地抬头望去。上方只有一片凝固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浓稠黑暗。但那铁链拖曳的声音，却如同跗骨之蛆，持续不断地、一声声地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仿佛有什么庞然巨物，正拖曳着沉重的枷锁，在黑暗中缓缓移动，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步步逼近。
新的恐惧，已然降临。这第一层的“胜利”，不过是通往更深绝望的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