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猎虎村铁匠铺的木门就被人用粗粝的手掌拍得砰砰作响。韩烨正蹲在灵炉前检查昨夜冷却的铁块，听见动静直起身时，指节还沾着未擦净的铁屑。门轴吱呀转动的瞬间，一个魁梧的身影裹挟着山风闯了进来，肩上扛着的野猪尸体足有半人高，獠牙上还挂着暗红的血渍。
“韩小哥！韩小哥！”王猛的大嗓门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他把野猪往地上一摔，沉闷的撞击声让墙角堆着的铁砧都晃了晃。这人常年在妖兽山脉边缘讨生活，脸上刻满风霜的沟壑，此刻却涨得通红，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钢珠，“你这刀！你这刀简直是山神爷赏下来的宝贝！”
韩烨放下手里的砂纸，目光落在王猛腰间——那柄三天前交付的猎刀正斜插在兽皮刀鞘里，刀鞘边缘还沾着新鲜的泥土。他记得这柄刀的每一处细节：选用的是黑铁与寒铜混合的坯料，炉温控制在八千度时锻打了二十七次，刀背处的“锐金”灵文与刀刃内侧的“破甲”灵文形成交错的纹路，注入的灵力不多不少，刚好够寻常武者催发却不至于反噬。
“王大哥这是……”韩烨注意到野猪脖颈处的伤口，断面平整得如同被快刀切开的豆腐，与寻常猎刀留下的撕裂状创口截然不同。
王猛却不等他问完，一把抽出猎刀往旁边的铁砧上一拍。寒光乍现的瞬间，铁匠铺里仿佛有细碎的金芒流转——那是灵文被灵力激发时的微光。他抓过韩烨手边的铁钳往刀刃上一架，只听“当”的一声脆响，寸许粗的铁钳竟被刀刃削出个整齐的豁口。
“你是没瞧见！”王猛唾沫星子横飞地比划着，左手握拳砸在右手掌心，“昨日晌午在黑风口，我正追一头赤毛獐子，冷不丁从石缝里窜出头铁甲野猪！那畜生皮厚得跟老槐树似的，寻常猎刀砍上去最多留道白印，我那把用了五年的精铁刀，前夜就是被它撞得卷了刃！”
他说着往地上啐了口带血丝的唾沫，眼神里还残留着后怕。铁甲野猪是三阶妖兽，虽不算凶悍，但其背部的硬皮堪比中阶防御法器，清风镇之前有三个猎户就是因为低估了它的防御力，被獠牙挑破了喉咙。韩烨握着灵文刻刀的手指微微一顿，难怪王猛当时定制时特意强调要“能破开硬甲”，原来早有遭遇。
“我当时心里咯噔一下，想着这下要交代在那儿了。”王猛解开腰间的水囊灌了一大口，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安静的铁匠铺里格外清晰，“那畜生呼哧呼哧喷着白气冲过来时，我脑子一片空白，就想着把你这刀横过去挡一下。谁知道——”
他猛地提高声调，右手握刀做出劈砍的动作，刀刃划破空气时带起轻微的嗡鸣，那是灵文与气流共振的声响：“就这么一下！真的就一下！我甚至没敢用全力，怕把刀崩了！结果你猜怎么着？这刀跟切冻豆腐似的，‘噗嗤’一声就扎进它颈窝了！那铁甲硬皮啊，跟纸糊的一样！”
韩烨看着他激动得发红的耳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灵炉边缘的暗青色纹路。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别人如此直观地描述灵器的效果，比自己在废铁上反复试验时的感受强烈百倍。他想起锻打这柄刀的最后一夜，为了让“破甲”灵文与“锐金”灵文完美契合，他守在灵炉边调整了七次灵力注入的节奏，直到晨光透过窗棂照在刀身上，两道灵文的光晕刚好交织成螺旋状。
“你看这血槽设计，”王猛献宝似的把刀递过来，刀身侧面的血槽里还残留着暗红的液体，“妖兽血顺着这儿流得干干净净，一点不沾刀身。我以前那把刀，杀头野猪得擦半天血污，你这刀……嘿，邪门了！”他不知道这是韩烨借鉴了《天工造物录》里的“导流纹”，将灵文与物理结构结合的结果。
吴昊端着一碗小米粥从里屋出来，嘴里还叼着半个窝头，见此情景噗嗤笑出声：“王大叔，你昨天是不是把刀藏起来怕人抢啊？我听张屠户家的小子说，你在镇口跟人赌钱，赢了就拔刀子给人看。”
王猛老脸一红，挠着后脑勺嘿嘿笑：“那不是想让大伙都瞧瞧嘛！以前他们总说我王猛吹牛，说哪有那么厉害的刀。昨天我在老槐树下，一刀把李木匠那根三寸粗的硬木方子劈成两半，当时就没人敢吭声了。”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个沉甸甸的布包，往铁砧上一倒，十二块下品灵石滚了出来，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韩小哥，说好的十块，这两块是我额外谢你的。”王猛的语气突然郑重起来，双手按在膝盖上微微前倾，“实不相瞒，这刀救了我一命。那铁甲野猪倒下的时候，它崽子从林子里冲出来了，要不是这刀快，我这条胳膊能不能保住还两说。”他卷起袖子，小臂上果然有一道深可见骨的抓伤，缠着的布条还在渗血。
韩烨看着那两块额外的灵石，又看了看王猛胳膊上的伤口，忽然想起三天前这人来取刀时，还带着几分怀疑的神色，反复询问灵力会不会伤手。他弯腰把灵石一块块捡起来，指尖触到冰凉的石面时，突然明白谷洪残魄说的“器者，承其魂”是什么意思——器物从来都不只是冰冷的金属，当它承载着使用者的信任与性命时，便有了超越本身的意义。
“王大哥收回去吧，说好的价钱不能变。”韩烨把十块灵石放进木盒，另外两块推了回去，“你进山打猎本就凶险，这点伤药钱……”
“哎！那可不行！”王猛急得脸都白了，抓起灵石往韩烨手里塞，“咱们猎户讲究的就是个投桃报李！你给我炼出救命的家伙，我多给两块灵石算什么？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王猛！”他力气极大，韩烨被他攥得手腕生疼，只能收下。
临出门时，王猛扛起那头足有三百斤的铁甲野猪，非要留下半扇给韩烨。他站在铁匠铺门口，朝着村里的方向扯着嗓子喊：“都来瞧瞧啊！韩小哥炼的刀能劈开铁甲野猪！往后谁家要进山，就来这儿打家伙！保准比清风镇任何铁器都管用！”
喊声随着山风飘出老远，惊飞了树梢上的麻雀。韩烨站在门内，看着王猛宽厚的背影消失在山道拐角，低头看向掌心的灵石。阳光透过灵炉的通风口照进来，在灵石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像极了他昨夜在刀身上看到的灵文光晕。
墙角的灵炉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炉膛深处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嗡鸣，暗青色的炉壁上，那道“聚火”灵文若隐若现地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