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烨盘膝坐在火山裂隙边缘,灼热的气浪裹挟着硫磺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将他的衣袍熏得发黄。裂隙下方,暗红色的岩浆如同沉睡的巨兽,偶尔翻涌的气泡破裂时,会溅起数丈高的火舌,映得他脸颊发烫。这里是岚风城以西三百里的“焚天谷”,据说上古时期曾有火龙在此栖息,地火之烈,远超寻常火山,正是他冲击《九转玄功》第三转的绝佳之地。
“吴昊,守住裂隙入口,任何靠近者,格杀勿论。”韩烨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并非因恐惧,而是体内灵气与地火气息初步碰撞产生的灼热感所致。他已将随身的灵器与材料都交给吴昊保管,此刻身上只穿了一件用防火灵蚕丝织成的单衣,裸露的手臂上,古铜色的皮肤下隐隐有淡金色纹路流转——那是《九转玄功》第二转的“炼皮”境界留下的印记,如今却在岩浆蒸汽的炙烤下,泛起阵阵刺痛。
吴昊背着长剑,站在谷口的巨石上,用力点头:“烨哥放心,这三个月,别说人,就是一只飞鸟也别想靠近!”他眼中既有担忧,又有坚定。自韩烨决定以地火淬体后,他便主动请缨护法,这几日已将方圆十里的低阶妖兽清理干净,但他更清楚,真正的危险并非来自外界,而是韩烨将要承受的非人痛苦。
韩烨深吸一口气,不再多言,纵身跃入裂隙。下落的瞬间,温度骤升,仿佛全身的毛孔都被火焰堵住,呼吸间吸入的不再是空气,而是滚烫的火流,喉咙与肺腑像是被烙铁反复灼烧。他强忍着剧痛,运转《九转玄功》的心法,引导那些狂躁的地火之气顺着经脉游走——这正是炼体第三转“锻骨”的关键:以天地间至阳至刚的能量,强行渗透骨骼,逼出其中的杂质,再以功法之力重塑骨密度。
《九转玄功》的注解中曾言:“三转锻骨,非有焚身之勇,断难成也。骨为体之架,血为骨之养,需以烈火熔其顽,以精血补其损,如此反复,方得金刚之躯。”韩烨此刻才算真正体会到其中的含义。地火之气刚入经脉,便与他自身的炼体本源气发生剧烈冲突,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血管里穿梭,所过之处,皮肤瞬间红肿、起泡,又在功发的修复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脱落,露出新生的、更加坚韧的皮肉。
他沉入岩浆上方三丈处的悬浮岩石上,这里的地火浓度最为均衡。闭上眼,神识内视,清晰地“看”到自己的骨骼在火浪中微微颤抖,表面附着的一层灰白色杂质正被地火一点点剥离,露出下面泛着淡玉色的骨体。但这过程绝非坦途——每当杂质剥离一丝,骨骼便会传来钻心的疼痛,仿佛有人正用钝刀一片片削着骨头,而地火之气趁虚而入,在骨腔内肆意冲撞,试图烧毁其中的骨髓。
“凝神,守心!”韩烨在心中低喝。他知道,此刻一旦心神失守,轻则功亏一篑,重则被地火反噬,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他将丹田内仅存的一丝灵气(大部分已在冲击瓶颈时耗尽)凝聚成线,小心翼翼地缠绕在骨骼表面,如同为堤坝加筑防线,同时引导血液加速流动,将蕴含生机的精血不断输送至骨骼深处,中和地火的破坏力。
时间在痛苦的循环中流逝。白日里,韩烨忍受着地火的灼烧,一遍遍剥离骨中杂质;夜晚,当岩浆活跃度稍降时,他便运转功法修复受损的肉身,同时吸收火属性能量壮大本源气。前七日,他几乎是在昏迷与清醒的边缘挣扎,每次从剧痛中醒来,都发现岩石上布满了自己咳出的血沫,手臂与肋骨的位置甚至能听到细微的“咔嚓”声——那是骨骼在碎裂后重新愈合的声音。
吴昊每日都会按时送来清水与凝神草。他不敢靠近裂隙,只能将东西放在谷口的石台上,远远望着裂隙中冲天的火光,以及火光中那个始终挺直的身影。有一次,他忍不住喊了一声“烨哥”,却只听到韩烨沙哑的回应:“滚回去守着!”语气虽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吴昊知道,这是韩烨不愿让他看到自己痛苦的模样,只能默默转身,将眼泪咽回肚里,握紧了手中的剑。
第十五日,异变突生。当韩烨正引导一股格外精纯的地火之气冲击腿骨时,那股能量竟猛地挣脱了他的控制,顺着经脉逆流而上,直逼心脏!这股地火比之前遇到的任何一股都要狂暴,所过之处,经脉瞬间被灼烧成焦黑色,连炼体本源气都被点燃,发出“噼啪”的燃烧声。
“不好!是地火核心的‘炎精’!”韩烨心中一凛。《天工造物录》中曾记载,火山深处偶尔会孕育出炎精,是地火之魂,至阳至烈,既能助人突破,也能瞬间焚尽修士的生机。他没想到自己竟会在此时遇到炎精,更没想到对方会主动发起攻击。
危急关头,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胸前,同时双手结印,引动《九转玄功》的禁招——“燃血术”。这是一种以燃烧精血为代价,短时间内爆发出数倍炼体之力的秘法,副作用极大,但此刻已是唯一的选择。
精血遇火即燃,化作一层血色护罩包裹住心脏,暂时挡住了炎精的冲击。韩烨趁机调动所有心神,与那股炎精展开了拉锯。他不再试图压制,反而主动引导炎精流向四肢百骸,同时将《九转玄功》运转到极致,用骨骼作为容器,强行“吞噬”这股狂暴的能量。
这是一场豪赌。若是骨骼能承受住炎精的淬炼,便能脱胎换骨,为第三转打下完美基础;若是失败,全身骨骼都会被炎精烧成灰烬。
炎精进入骨骼的瞬间,韩烨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块投入熔炉的废铁。剧痛已经超出了神经能够承受的极限,他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闪过无数画面:清风镇的破旧小屋,韩振失望的眼神,谷洪临终前的嘱托,吴昊憨厚的笑脸,还有岚风城那间属于自己的炼器铺……
“我不能死!”一个念头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响,“我还没找到界门,还没弄清楚伪灵根的秘密,还没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闭嘴……”
强烈的求生意志仿佛化作了实质的力量,韩烨的身体开始自发地吸收炎精。骨骼在炎精的灼烧下剧烈颤抖,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金色纹路,如同蛛网般蔓延至全身。这些纹路不断闪烁、重组,最终形成了一幅完整的“金刚骨纹”——这正是《九转玄功》第三转的标志!
当最后一丝炎精被骨骼吸收时,韩烨猛地睁开双眼,眼中迸射出两道金色的光束,直冲裂隙上空。他缓缓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骨骼发出“咔咔”的脆响,却不再是之前的痛苦碎裂,而是充满了力量的共鸣。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轻轻一握,空气中竟传来轻微的爆鸣声,随手一拳轰向旁边的岩石,坚硬的火山岩竟如同豆腐般碎裂开来。
“成了……”韩烨喃喃自语,声音虽轻,却带着难以言喻的激动。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炼体本源气比之前浓郁了十倍不止,而且性质发生了变化,变得更加凝练、霸道,流转之间,甚至能主动包裹住灵气,压制其中的驳杂成分——这正是他突破王灵境最需要的能力!
他纵身跃出裂隙,落在谷口的平地上。吴昊听到动静,立刻冲了过来,当看到韩烨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眼前的人虽然身形消瘦了不少,但眼神明亮如星,裸露的皮肤上金色骨纹若隐若现,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与之前判若两人。
“烨哥……你……”吴昊一时语塞,只觉得眼眶发热。
韩烨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笑容中带着几分疲惫,却充满了力量:“幸不辱命。”他拍了拍吴昊的肩膀,这一拍看似随意,却让吴昊感觉到一股温和而厚重的力量涌入体内,竟让他卡在气灵境六品许久的瓶颈松动了一丝。
“走,回去。”韩烨望着岚风城的方向,目光坚定。他知道,炼体第三转只是开始,凝聚灵晶、突破王灵境的挑战还在等着他,但他心中再无半分畏惧。经历过焚天谷的地火淬炼,他的肉身与意志,都已如同被锻打过千次的精钢,足以承受任何风浪。
吴昊用力点头,跟上韩烨的脚步。阳光透过焚天谷的入口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预示着一条通往更强境界的漫长道路,正在前方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