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阁的演武场从未如此热闹过。
往日里，这里总是只有寥寥数名弟子在敷衍地练着基础拳法，要么就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闲聊，眼神里带着对未来的迷茫。毕竟在黑风堂的打压下，紫云阁早已不复往日荣光，连带着弟子们的修炼热情也日渐低迷。可今日不同，演武场的空地上整整齐齐地站着二十余名弟子，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期待，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场中央的身影——韩烨。
三天前，当墨长老宣布韩烨将亲自传授炼器之术时，整个紫云阁都沸腾了。谁都知道，韩烨不仅修为精进神速，一手炼器功夫更是出神入化。从最初的凡铁匕首，到后来能与仙灵境修士抗衡的破灵弩，再到如今那柄连真灵境修士都眼热的赤血剑，每一件出自他手的器物都带着令人惊叹的威力。对于这些久处低谷、渴望变强的弟子而言，韩烨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希望，而能得到他的亲自指点，更是想都不敢想的机缘。
韩烨站在众人面前，目光平静地扫过每一张年轻的脸庞。他身上依旧是那件洗得发白的青衫，没有刻意释放气息，却自有一股沉稳的气场，让原本有些嘈杂的演武场瞬间安静下来。他手中握着一块普通的黑铁，这是坊市中最常见的炼器材料，价值低廉，却最能考验基础功底。
“今日开始，我教你们炼器。”韩烨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但我丑话说在前面，炼器之道，没有捷径可走。一锤一锻，一笔一刻，都需倾注心神。若想走投机取巧的路子，现在就可以离开。”
场下鸦雀无声，没有人动弹。弟子们腰杆挺得更直了，眼神中的渴望也愈发浓烈。
韩烨微微点头，举起手中的黑铁：“炼器的第一步，是选料。你们或许觉得，只有珍稀材料才能炼出好器，但事实并非如此。”他屈指在黑铁上轻轻一弹，“这块黑铁，杂质繁多，质地也不够坚硬，看似是废料，可若能剔除杂质、锻打到位，一样能炼出削铁如泥的匕首。关键在于，你们能否看穿材料的本质，知道它适合什么，能成为什么。”
说着，他将黑铁放在一旁的熔炉旁。那熔炉是他昨日特意让人翻新过的，虽然比不上他在陨仙渊偶遇的上古炼丹炉，却也比紫云阁原本那口破旧的炉子好用得多。韩烨指尖灵力微动，一团淡青色的火焰便跳跃在他掌心——这是他突破真灵境后，对灵力掌控更加精妙的体现，连控火之术都精进了几分。
火焰被引入熔炉，原本冰冷的炉膛瞬间变得通红。韩烨将黑铁投进去，淡淡道：“第二步，是锻打。这是去除杂质、凝练材质的关键。火候、力度、时机，缺一不可。”
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让弟子们围拢过来，仔细观察熔炉中黑铁的变化。“看好了，当铁料呈现出樱桃红色时，是第一次锻打的最佳时机。太早，杂质未融；太晚，材质会因过烧而变脆。”
随着他的话语，熔炉中的黑铁果然渐渐染上一层温润的樱桃红。韩烨眼疾手快，一把用火钳将其夹出，放在旁边的青石板上。早已准备好的铁锤被他握在手中，那柄寻常弟子需双手才能举起的铁锤，在他手中却轻若无物。
“铛！”
第一锤落下，声音清脆而有力，没有丝毫拖泥带水。黑铁在巨力之下微微变形，表面浮现出一层黑色的杂质，如同被挤出的污垢。
“锻打时，要顺着材料的纹理，由内而外，由粗至细。”韩烨一边说着，一边挥动铁锤。“铛、铛、铛……”密集而富有节奏的锤声在演武场响起，仿佛一首铿锵的乐曲。他的动作不快，每一次挥锤都清晰地展现在弟子们眼前，让他们能看清铁锤落下的角度、力度的大小，以及黑铁在每一次锻打下的变化。
汗水顺着韩烨的额角滑落，滴落在滚烫的黑铁上，瞬间蒸腾成白雾。但他仿佛毫无所觉，眼神始终专注地盯着手中的铁料。随着锤击的持续，黑铁的体积在慢慢缩小，颜色却越来越亮，原本粗糙的表面变得光滑起来，隐隐透出金属的光泽。
一名名叫石磊的弟子忍不住低声问身旁的同伴：“你看韩师兄的锤法，好像和图谱上的不太一样？”
同伴是个身材瘦小的少年，名叫林墨，闻言连连点头：“是啊，图谱上的锻打讲究‘重锤破坚’，可韩师兄的锤法看着不重，却好像更省力，效果还好得多……”
他们的低语没能逃过韩烨的耳朵。他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开口道：“炼器之法，本就没有固定的模式。图谱是前人经验的总结，但不是束缚。你们要学的是其中的道理，而非照搬照抄。就像这锻打，若一味求重，反而会震散材料的本源灵力，得不偿失。”
说话间，他手腕一转，铁锤在空中划出一道巧妙的弧线，轻轻落在黑铁边缘，原本难以去除的一块顽固杂质应声而落。这一手举重若轻的功夫，看得众弟子目瞪口呆。
半个时辰后，当最后一锤落下时，原本拳头大小的黑铁已经变成了一柄匕首的雏形。它通体乌黑，却泛着内敛的寒光，杂质被剔除得干干净净，质地看上去竟比不少精铁还要坚韧。
韩烨将匕首雏形放在水中，“滋”的一声，白雾升腾。待冷却后，他拿起来递给最近的一名弟子：“传下去看看，感受一下。”
匕首在弟子们手中传阅，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他们很难相信，这样一块不起眼的黑铁，经过韩烨的锻打后，竟能发生如此惊人的变化。
“这只是基础。”韩烨等匕首传回手中，继续说道，“接下来，是刻纹。灵纹是器物的灵魂，能引动天地灵气，赋予器物特殊的威能。”他取出一支用兽骨制成的刻刀，刀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灵力。“刻纹的关键在于‘稳’和‘准’。灵力要稳，不能忽强忽弱；落点要准，分毫偏差都可能导致灵纹失效，甚至引发灵力反噬。”
他左手握住匕首雏形，右手刻刀落下，动作快如闪电，却又稳如磐石。弟子们只看到一道道淡金色的灵光在匕首表面闪过，留下细密而复杂的纹路。那些纹路看似杂乱，组合在一起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隐隐有灵气在其中流转。
“这是‘锋锐纹’，最基础的灵纹之一，能提升器物的锋利度。”韩烨的声音适时响起，“刻纹时，要将自身灵力融入其中，让灵纹与器物本身产生共鸣。就像这样……”
他指尖灵力微微一吐，匕首表面的锋锐纹突然亮起，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韩烨随手一挥，匕首划过旁边一根木桩，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木桩却从中间整齐地断裂开来，切口光滑如镜。
“好！”弟子们忍不住齐声喝彩，眼中的敬佩几乎要溢出来。
韩烨没有因此自满，他放下匕首，神色严肃地看着众人：“最后一步，是淬火。淬火能定形，更能让灵纹与器物彻底融合。不同的材料，要用不同的淬火液，火候也要精准控制。一步错，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可能前功尽弃。”
他取来一盆早已准备好的淬火液，里面是用几种普通灵草熬制的药水，虽然简单，却最适合眼前的黑铁匕首。当匕首再次被加热到合适的温度时，韩烨手腕一抖，将其精准地投入淬火液中。
“滋——”
剧烈的声响伴随着大量的白雾升腾而起，隐约能看到匕首在液体中散发出淡淡的金光，那是灵纹与器物融合的迹象。
盏茶功夫后，韩烨将匕首从淬火液中取出。此时的匕首，已经彻底成型。乌黑的刀身泛着冷冽的寒光，锋锐纹若隐若现，轻轻一挥便能感受到一股凌厉的气息。这虽然只是一柄最基础的凡器，却比坊市中售卖的同类器物精良数倍。
“今日就讲到这里。”韩烨将匕首放在石台上，“你们每人取一块黑铁，从选料开始，自己尝试。记住，炼器如修行，心不静则器不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来问我。”
弟子们轰然应诺，每个人都迫不及待地冲向材料堆，拿起黑铁和工具，开始模仿韩烨刚才的动作。虽然他们的动作生涩笨拙，锤法杂乱无章，刻纹更是歪歪扭扭，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专注和认真，整个演武场都弥漫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活力。
韩烨站在一旁，目光温和地看着他们。他知道，仅凭这一次教导远远不够，但他相信，只要点燃这些弟子心中的希望之火，紫云阁的复兴便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而他自己，也能在这条传艺授道的路上，进一步沉淀心境，为冲击更高的境界打下坚实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