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电天网的电流仍在滋滋作响,细密的电光如同锁链般缠在敖烈四肢百骸,将他体内残存的魔气死死锁在丹田深处。这位曾经让八域修士闻风丧胆的天罗域主,此刻正瘫倒在破碎的祭坛边缘,黑色的血液顺着石板缝隙蜿蜒流淌,在地面汇成一小滩散发着腥臭味的水洼。
韩烨站在他面前,玄色长袍上还沾着刚才激战留下的血污,左臂不自然地垂在身侧——那是被黑骨盾反弹之力震伤的筋骨尚未完全恢复。但他的脊背挺得笔直,眼神锐利如出鞘的紫霄剑,丝毫没有胜利后的松懈。天罗山主峰的风卷着魔气的余烬掠过,掀起他衣袍的边角,露出胸口处那道尚未愈合的伤口,正是刚才被黑骨盾压迫时留下的骨裂痕迹。
“为何不杀我?”敖烈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他艰难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不解与一丝难以察觉的屈辱。在他千年的修行生涯里,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如此狼狈的一天——本命魔器被毁,大罗灵晶碎裂,连自爆的力气都被剥夺。按照修士间的铁律,胜者理应斩草除根,尤其是对他这样双手沾满鲜血的魔头。
韩烨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蹲下身,目光扫过敖烈胸前那道被玄铁圣剑刺穿的伤口。那里的魔气正在溃散,露出底下苍白的皮肉,隐约能看到碎裂的灵晶残渣嵌在骨头上。“杀你,脏了我的手。”他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像一块巨石砸在敖烈心头,“你可知自己这些年在八域欠下多少血债?”
敖烈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想要反驳,却被韩烨接下来的话堵得哑口无言:“南域青岚宗满门被屠,三百七十二口修士的魂魄被你炼制成魔灯;西域万宝楼的镇楼之宝‘定魂珠’被你夺走,楼主当场自爆才保住半数弟子;还有地冥域……”说到这里,韩烨的声音冷了几分,“紫云阁旧址被你夷为平地,谷洪前辈的仙躯被你挫骨扬灰,这些账,岂是我一剑杀了你就能清算的?”
每说一桩,敖烈的脸色就白一分。他本以为这些陈年旧事早已被八域修士遗忘,却没想到韩烨竟记得如此清楚。那些被他视为踏脚石的血腥过往,此刻都化作无形的枷锁,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你以为自己是谁?”敖烈突然歇斯底里地吼了起来,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紫电天网的电流狠狠弹了回去,“不过是个从下界飞升的野修,凭什么审判我?当年若不是谷洪那老东西多管闲事,我早就统一八域了!”
“统一?”韩烨嗤笑一声,抬手挥出一道灵识,将散落在周围的几块祭坛碎石扫到一边,露出底下刻着的万化魔功符文,“用这种以活人精血催动的邪功统一八域?让所有修士都变成像你一样依靠吞噬他人灵识进阶的魔头?”他的指尖在符文上轻轻一点,那蕴含着浓郁血腥味的魔纹瞬间化作青烟消散,“这不是统一,是毁灭。”
风从祭坛的破洞吹进来,带着山下传来的隐约欢呼声。韩烨侧耳听了片刻,那是联军攻破护山大阵后发出的呐喊,里面有静海域修士的豪迈,有南域弟子的激动,还有不少是天罗域本地修士的声音——他们终于摆脱了敖烈的暴政。
“你欠下的债,该由八域修士共同裁决。”韩烨站起身,阳光透过云层照在他脸上,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影子,“是废去修为永世囚禁,还是交给那些被你迫害过的宗门处置,都该由他们来决定。我韩烨虽斩了你,但没资格替那些亡魂原谅你。”
这番话如同惊雷般在敖烈耳边炸响,他猛地抬头看向韩烨,第一次在这个年轻修士眼中看到了除杀意之外的东西——那是一种近乎执拗的原则。在弱肉强食的仙界,胜者拥有绝对的处置权,像韩烨这样将裁决之权交还给众人的做法,简直闻所未闻。
“你会后悔的……”敖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的诅咒,“放虎归山,终有一天我会……”
“你没有机会了。”韩烨打断他的话,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凝聚起一团金色的灵识。这灵识中蕴含着空间法则的力量,是他从谷洪仙魂意念中领悟的封印术。“我不会杀你,但也不会让你再有作恶的可能。”
话音未落,他屈指一弹,金色灵识如同流星般射向敖烈的丹田。敖烈想要反抗,却发现体内的魔气被紫电天网压制得纹丝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团金光没入自己小腹。
“啊——!”凄厉的惨叫响彻天罗山主峰,敖烈感觉丹田像是被无数根细针同时刺穿,原本就破碎的大罗灵晶在金光的侵蚀下彻底化为齑粉,那些凝聚了千年的法则之力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溃散,顺着四肢百骸逸散到空气中。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在飞速倒退——从大罗境初期一路跌落,穿过宗灵境、金灵境,最后停留在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的凡人境界。
韩烨静静地看着他,直到敖烈的惨叫声变成痛苦的呜咽,才收回目光。他散去紫电天网,看着敖烈像一摊烂泥般瘫在地上,眼神空洞得如同失去灵魂的木偶。
“将他看好了。”韩烨对刚刚登上主峰的静海域少主扬声道,后者立刻会意,挥手让两名修士上前,用特制的灵锁将敖烈牢牢捆住。“等八域联军的首领到齐,再公开处置。”
静海域少主拱手应道:“韩兄放心,绝不会出任何差错。”他看着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敖烈,眼中闪过一丝快意,随即又对韩烨露出敬佩之色——换做是他,恐怕早已一剑斩了这个魔头,绝不会像韩烨这样考虑周全。
韩烨点点头,转身走向祭坛深处。那里还有他必须找到的东西——被敖烈夺走的另一半神址残图。破碎的石板下隐约透出一丝微弱的灵光,那是玉简特有的气息。他弯腰搬开一块沾满血迹的巨石,果然看到一枚黑色玉简静静躺在碎石堆里,边缘处还残留着干涸的暗红色血迹。
就在他伸手去拿玉简的时候,身后传来敖烈微弱的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你以为……赢了吗?神址……才是真正的开始……”
韩烨的动作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握紧了手中的玉简。阳光穿过云层,照亮了祭坛上的尘埃,也照亮了他眼中愈发坚定的光芒。无论神址背后隐藏着什么,他都必须走下去——为了谷洪前辈的遗愿,为了墨长老的牺牲,更为了那些在这场浩劫中逝去的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