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极域上空的九天神梯已矗立四十九日。
这四十九日里,八域修士的目光从未离开过那团悬浮在第九十九层的光茧。光茧外层的法则丝线由最初的狂暴逐渐转为柔和,如同春蚕吐丝般层层包裹,将韩烨与封神鼎的气息彻底封存。中极域域主李玄尘每日以域主令维持着神梯的稳定,鬓角却在不知不觉间多了几缕白霜——这团光茧引动的法则之力已超出仙界承载的临界点,稍有不慎便会引发八域灵气暴动。
凌玥的墨影剑始终横在身前,紫电萦绕的裙摆下,双脚早已在梯下的青石上踏出半寸深的脚印。她身后的紫云阁弟子换了三批,可她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灵识如蛛网般覆盖神梯四周。静海域少主敖青送来的深海灵泉早已饮尽,嘴唇干裂的她却浑然不觉,只死死盯着光茧上偶尔闪过的金纹——那是韩烨的精血与九天玄铁融合的印记。
第三十七日时,天罗域残余势力引动的域外天魔曾掀起过一场腥风。那些生着骨翼的魔物刚突破中极域的防御阵,便被光茧突然探出的一道鼎影碾碎。当时敖青亲眼看见,那鼎影边缘流转的空间纹路里,竟浮现出韩烨的侧脸轮廓,仿佛他早已能透过光茧洞察外界。
此刻,第四十九日的朝阳正刺破云层。
光茧表面突然泛起涟漪,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原本流转的法则丝线骤然停滞,随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内收缩,露出里面若隐若现的玄铁色轮廓。李玄尘猛地握紧域主令,掌心渗出的仙元在令牌上激发出上古符文:“诸位戒备!法则归墟要开始了!”
话音未落,光茧猛地一颤。
先是一声极细的龙吟,像是幼兽初啼,却带着穿透神魂的力量。八域修士腰间的储物袋同时震动,凡蕴含金属性的法宝皆嗡嗡作响,就连地冥域深处的陨神坑,都传来万斤玄铁共振的轰鸣。凌玥的墨影剑突然挣脱她的握持,自行悬浮到光茧下方,剑身上的月影纹路与光茧的金纹产生奇妙的呼应。
“是器灵!封神鼎的器灵觉醒了!”敖青失声惊呼。他曾在龙宫遗迹见过记载,上古神器孕育器灵时,必会引动同源之物共鸣。如今八域金属共振,足以证明这鼎的品阶已远超普通神器。
龙吟声渐次拔高,从幼啼转为长吟。光茧表面的裂纹越来越多,玄铁色的鼎身轮廓愈发清晰——鼎足如兽爪撑天,鼎耳似盘龙衔珠,鼎盖边缘的空间纹路正以一种玄奥的频率转动,仿佛在编织一张覆盖仙界的法则之网。
突然,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八域的风停了,云滞了,连灵气的流动都陷入短暂的静止。修士们屏住呼吸,看着那团光茧在极致的寂静中寸寸碎裂,露出里面盘膝而坐的身影。韩烨的玄铁战衣早已化为光粒子融入肌肤,裸露的上半身布满金色神纹,从眉心一直蔓延到指尖。封神鼎悬浮在他头顶,鼎口朝下,正缓缓滴落着七彩的法则液滴,每一滴落在他身上,都让那些神纹亮起一分。
最惊人的是他的眉心。
那里不再是大罗修士的灵晶印记,而是一枚旋转的菱形晶体,晶体内部仿佛有星辰生灭,正是神灵境修士独有的神格。神格表面镌刻着两个古朴的篆字,哪怕是不懂灵文的修士,也能瞬间明白其含义——守护。
“嗡——”
封神鼎突然倒扣而下,与韩烨的神格精准对接。刹那间,鼎身迸发的霞光穿透云层,在中极域上空形成一个巨大的玄铁色漩涡。八域的灵气如同受到无形牵引,从东域的灵脉之源、西域的丹鼎峰、北域的极寒冰川……奔涌而来,汇成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灵气洪流,顺着漩涡注入韩烨体内。
李玄尘望着那贯通天地的灵气柱,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苦笑:“原来如此……他不是在消耗灵气,是在重塑仙界的灵气循环。”
以往八域灵气各自为界,甚至因域主争斗而相互封锁。可此刻在封神鼎的引导下,金系灵气与火系灵气在洪流中交融,冰系灵气与水系灵气互补,连最桀骜的空间灵气都乖乖汇入主流。敖青突然发现,静海域的海水不再因灵气失衡而掀起巨浪,那些困扰静海千年的珊瑚白化症,竟在灵气洪流扫过时悄然痊愈。
凌玥的眼泪终于滑落。她看见韩烨的睫毛颤了颤,神格周围的法则丝线正以一种温柔的频率拂过她的墨影剑,剑身上的缺口在灵气冲刷下慢慢愈合。那是韩烨当年为救她,用此剑硬撼天罗域长老时留下的伤痕。
龙吟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带着无尽的威严。封神鼎在灵气洪流中缓缓转动,鼎身浮现出八域的全息投影,每一处城池、每一条灵脉都清晰可见。韩烨的手指轻轻抬起,与鼎身的地冥域投影隔空相触,陨神坑深处的九天玄铁突然腾空而起,化作一道流光融入鼎身——原来他早就预留了这最后一块主材的位置。
“还差最后一步。”李玄尘喃喃道,“神格与仙界法则共鸣,方能成就真正的神灵。”
话音刚落,韩烨的双眼缓缓睁开。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眸?里面没有了大罗境的锐利,也没有了下界时的迷茫,只有如星空般深邃的平静。他的目光扫过中极域的城墙,扫过梯下的凌玥,扫过八域奔流的灵气,最后落在封神鼎的投影上。
“以我神格为引,”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修士耳中,仿佛直接在神魂里响起,“立八域灵网,护仙界安宁。”
随着话音落下,封神鼎猛地炸裂开来!
不,不是炸裂。是鼎身化作无数玄铁粒子,顺着灵气洪流扩散到八域的每一寸土地。凌玥看见一缕玄铁粒子落在自己的墨影剑上,剑身上瞬间多出一个小小的鼎纹;敖青发现静海的护阵突然多出一层玄铁屏障;李玄尘的域主令上,原本模糊的上古符文彻底亮起——那是封神鼎的法则印记。
光茧彻底消散时,韩烨仍盘膝坐在第九十九层梯面。他头顶的神格熠熠生辉,周身的法则羽翼轻轻扇动,将最后一缕灵气纳入体内。八域的灵气洪流渐渐平息,天地间弥漫着清新的草木气息,连空气都变得甘甜起来。
凌玥握紧手中的墨影剑,剑身上的鼎纹微微发烫,像是在催促她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