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后座上,柯庆丰的手铐硌得腕骨生疼。
他盯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大脑飞速运转,想着如何脱身。
“柯总。”
审讯室门被推开,一个梳着油亮背头、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柯庆丰紧绷的肩膀瞬间放松,他的王牌律师杜衡到了。
作为职业讼棍,杜衡帮柯庆丰解决了不少棘手的案子。
价格嘛,柯总出手一向阔绰!
杜衡将公文包往桌上一放,金属扣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他先向两位警察出示了证件,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坐下:“我的当事人有权保持沉默。”
“杜律师,”
年长些的警察皱眉,“您当事人涉嫌职务侵占、诈骗和挪用公款,证据确凿。”
“是吗?”
杜衡推了推金丝眼镜,“那请出示逮捕令和完整的证据链。”
年轻警察刚要说话,被同伴拦住。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起身离开:“给你们十分钟。”
门一关,杜衡立刻变了脸色:“柯总,您糊涂啊!”
柯庆丰扯松领带:“少废话,现在怎么办?”
“两条路。”
杜衡竖起手指,“第一,把刘董供出来,您俩一起完蛋。”
“第二呢?”
“找个替罪羊。”杜衡压低声音,“王成怎么样?”
柯庆丰眼皮一跳。
小舅子虽然不成器,但毕竟是自家人。
“舍不得?”
杜衡冷笑,“那您就等着吃十年牢饭吧。
那些工资单上的签字可都是王成的,转账记录也指向他控制的空壳公司。”
柯庆丰攥紧拳头。
杜衡说得没错,这些年为了保险,他确实让王成在前台操作,自己躲在幕后。
“刘董那边……”
“正等您电话呢。”杜衡说,“他在外面,总比在里面强。”
柯庆丰沉默半晌,突然问:“强子那边处理好了吗?”
“按您吩咐,两千万安家费已经打过去了。”
杜衡翻开笔记本,“他答应扛下所有暴力讨薪的罪名,绝不牵连您和王成。”
“不够。”柯庆丰咬牙,“得让他把伪造劳务合同的锅也背了。”
杜衡皱眉:“这……得加钱。”
“加!”柯庆丰一拳砸在桌上,“只要我能出去,多少钱都行!”
杜衡点点头,拨通了一个电话。
五分钟后,他挂断电话:“谈妥了,三千万。
条件是立刻付清,而且您得保证他老娘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柯庆丰长舒一口气,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没早点把沈瑶那个丫头片子解决掉,如今阴沟里翻船,只能断尾求生。
“现在,我们重新梳理一下案情。”
杜衡打开录音笔,“首先,您对分公司财务问题完全不知情……”
两小时后,柯庆丰走出审讯室,脸色苍白但神情镇定。
杜衡跟在后面,西装依旧一丝不苟。
“柯总暂时保释。”
杜衡向等候在外的沈瑶和审计组宣布,“警方需要进一步调查。”
沈瑶眯起眼睛:“保释?”
“我的当事人积极配合调查,而且证据显示他并非直接责任人。”
杜衡递过一份文件,“这是王成的认罪书,他承认利用职务之便,伙同强子伪造劳务合同、克扣工人工资。”
沈瑶快速浏览文件,心头一凛。
认罪书写得滴水不漏,把所有罪名都揽到了王成和强子身上,柯庆丰成了被蒙蔽的无辜领导。
“沈总监,”
柯庆丰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年轻人做事别太绝,得饶人处且饶人。”
沈瑶合上文件,直视柯庆丰的眼睛:“柯总,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是吗?”柯庆丰冷笑,“那我们走着瞧。”
杜衡轻咳一声:“柯总,该走了。”
看着柯庆丰离去的背影,沈瑶攥紧了拳头。
她太清楚这套把戏了,弃车保帅,金蝉脱壳。
王成和强子不过是替罪羊,真正的幕后黑手依然逍遥法外。
“沈总监,”审计组长老黄走过来,“这事恐怕只能到此为止了。”
“为什么?明明柯庆丰才是主谋!”
“证据呢?”
老黄叹气,“王成认罪了,强子也扛下了所有罪名,那些海外账户根本查不到柯庆丰头上。”
沈瑶不甘心:“那刘董事呢?柯庆丰不是说有他的把柄?”
“你觉得柯庆丰现在还敢咬刘董事吗?”
老黄摇头,“他现在全靠刘董事在外面周旋呢。”
沈瑶突然明白了柯庆丰的策略,与其和刘董事两败俱伤,不如互相包庇。
只要刘董事不倒,就还有机会捞他出来。
“警官,我想看看王成的审讯录像。”
监控室里,沈瑶盯着屏幕上的王成。
平日里嚣张跋扈的男人,此刻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头耷脑。
“都是我干的。”
王成对着审讯警察说,“我姐夫不知情。他太信任我了,才让我钻了空子。”
“三年前的星河湾项目,材料差价进了谁的账户?”
“我的。”
王成不假思索,“我在开曼群岛有个账户,钱都转那儿去了。”
沈瑶按下暂停键。
回答太流畅,像是事先背好的剧本。
而且开曼群岛的账户根本不可能这么快查实,王成是在故意制造调查障碍。
“继续。”她对工作人员说。
录像中,警察追问工人讨薪被打的事。
王成一口咬定是强子自作主张,他只是在电话里说了句“想办法解决”,没想到强子会动手。
“全是狡辩!”沈瑶忍不住出声。
“但法律上讲得通。”
老黄无奈地说,“除非强子改口供,否则很难定柯庆丰的罪。”
沈瑶沉思片刻,突然问:“强子关在哪个看守所?”
强子比沈瑶想象中平静。
隔着铁栅栏,这个曾经嚣张的打手此刻像个乖顺的学生,只是眼神中的凶光偶尔闪现。
“沈总监,”
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金牙,“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来看看你。”
沈瑶放下包,“三千万买你十年青春,划算吗?”
强子脸色一变:“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柯庆丰答应给你两千万,后来又加码到三千万,条件是让你多背一个伪造合同的罪名。”
沈瑶慢条斯理地说,“但你有没有想过,十年后出来,这笔钱还值多少?”
强子眼神闪烁:“总比一无所有强。”
“如果我能给你更好的选择呢?”
“什么选择?”
沈瑶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推到强子面前。
照片上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躺在病床上插着氧气管。
“你母亲的情况不太好。”沈瑶轻声说,“尿毒症晚期,每周需要三次透析。”
强子的手猛地攥紧:“你威胁我?”
“恰恰相反。”
沈瑶又拿出一份文件,“这是华南地区最好的肾病医院的VIp病房预约单。
只要你配合调查,你母亲立刻可以入住,所有治疗费用由程氏集团承担。”
强子死死盯着那张预约单,喉结上下滚动。
“不仅如此,”
沈瑶继续道,“如果你转为污点证人,刑期可以减半。表现好的话,三四年就能出来。”
“我凭什么信你?”强子咬牙,“柯总说会照顾好我老娘。”
“柯庆丰自身难保。”
沈瑶冷笑,“他许诺的三千万,到现在只打了一千万。
而且……”
她压低声音,“你知道他海外账户的密码吗?”
强子愣住了。
“但我的承诺现在就能兑现。”
沈瑶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视频电话。
画面里,路清虹正站在一间豪华病房里。
“强哥,”
路清虹把镜头转向病床,“阿姨已经接来了,医生说明天就安排会诊。”
强子的眼睛瞬间红了。他抹了把脸,抬头看向沈瑶:“你想知道什么?”
……
三天后,程氏集团总部召开紧急董事会。
程卫东坐在首位,面色阴沉如水。
空调开足马力,但肥胖的刘董事还是不停地擦汗,衬衫后背已经湿透。
其他董事面面相觑,会议室里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各位,”程卫东打开投影仪,“审计组有了新发现。”
屏幕上显示出一系列银行流水和合同文件。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段强子的认罪视频,他详细供述了如何受柯庆丰指使,暴力镇压讨薪工人,并伪造劳务合同。
“这还不够。”
刘董事强作镇定,“柯庆丰已经保释了,这些只是强子的一面之词……”
“别急。”
程卫东切换下一页,“这是从柯庆丰办公室保险柜找到的文件。”
屏幕上出现了一份刘董事与海悦地产的秘密协议,以及几笔大额转账记录。
会议室一片哗然。刘董事猛地站起来:“这是栽赃!柯庆丰狗急跳墙!”
“是吗?”程卫东又放出一段录音。
“刘董,海悦那边今年的‘咨询费’还没到账……”
“急什么?等星河湾项目二期招标结束,少不了你的好处……”
录音中赫然是刘董事和柯庆丰的声音。
刘董事面如死灰,瘫坐在椅子上。
“老刘,”
程卫东冷冷地说,“你是自己辞职,还是我报警?”
刘董事张了张嘴,最终一个字也没说出来,颓然低下了头。
交出在程氏集团的一切,程卫东给面子的话或许还能免去牢狱之灾。
怎么选择刘光耀心里有数。
……
当晚,沈瑶接到程昱的电话。
“瑶瑶你太厉害了!”
程昱兴奋地说,“我爸刚才夸你了,说你有勇有谋!”
沈瑶靠在酒店窗边,望着远处的霓虹:“柯庆丰呢?”
“重新逮捕了,这次证据确凿,他和刘董事一个都跑不掉。”
“王成和强子呢?”
“强子转为污点证人,刑期从轻。
王成……”
程昱顿了顿,“他试图自杀,现在在医院。”
沈瑶一怔,她没想到王成会走极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