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的第一场雪悄然而至，沈瑶站在程氏集团大楼的落地窗前，外面是纷纷扬扬的雪花。
摩天大楼窗外的雪花无声无息，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玻璃上倒映出她微蹙的眉头。
年度审计即将开始，程卫东却临时变卦，把最难啃的华北分公司审计工作，交给了程枫。
难道这就是程卫东对程枫所谓的惩罚？
“想什么呢？”
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程昱推门进来。
黑色的羊绒大衣肩上还落着几片未来得及融化的雪花，给他的冷峻平添了几分尘世的温度。
沈瑶瞬间收敛了所有思绪，转身，嘴角挂上程昱最熟悉的微笑。
“没什么，看雪而已。”她的声音又软又甜。
程昱走过来，修长的手指解开大衣纽扣，随手挂在衣架上，只穿着一件深灰色高领羊绒衫，愈发衬得他肩宽腿长。
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温热的身体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
“我爸让你负责总部审计，华北那边交给程枫了。”
“嗯，我知道。”沈瑶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程昱侧头看她，她精致的侧脸在窗外天光的映衬下，像一块无瑕的白玉。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解释。
“你别多想，我爸这是为你好。
华北那几个分公司，水深得很，里面的老油条个个都是人精，审计起来吃力不讨好，太得罪人。”
沈瑶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蝶翼般的阴影。
“我明白。”
她当然明白。
审计就是一把刀，刀锋所向，必见血光。
程卫东这只老狐狸，不让她去碰华北那块烫手的山芋，认为这是保护她这个“准儿媳”，让她远离纷争。
也看她能不能沉得住气，能不能领会这其中的管理之道。
可沈瑶不是受气包，你搁这天天考验尼玛呢？
她之前表现得无可挑剔，是因为有求于人，不然谁愿意提溜着个假笑示人？
不过想到自己羽翼未丰，暂时忍了。
“程枫这次倒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程昱发出一声冷笑，语气里满是不屑，“就他那三脚猫的本事，不被下面那帮老狐狸糊弄得团团转就不错了。”
沈瑶没有接话。
程枫的确不是审计的料，但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背后是程家。
再不济，他可以花钱请动燕京最好的审计团队。
更何况……
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办公桌上刚刚下发的审计组名单上，陈志明三个字赫然在列，职位是程枫的副手。
真是耐人寻味。
“对了，”
程昱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明晚家宴，我爸特意嘱咐了，要你一起去。”
沈瑶点点头，将脸埋进他带着雪后清新气息的怀里。
自从上次钟家父子的那场闹剧后，程卫东对她的态度就越发微妙。
时而像对亲女儿一样器重，时而又像看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一样疏离；
前一秒还和颜悦色，后一秒就用鹰隼般的眼神防备。
这个老狐狸，到底在盘算什么？
沈瑶还年轻，真是不知道人老以后的精神状态比女人的心思还难猜，特别是程卫东这样有权有势的人。
怕继承者无能让自己的心血付诸东流，也怕外人会鸠占鹊巢。
雪花拍打在巨大的落地玻璃上，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沈瑶忽然想起小时候，老家下雪时屋檐下会结出长长的冰溜子。
阳光一照晶莹剔透，像最名贵的水晶。
那时候的她，穿着有些冻脚趾的棉鞋。
最大的愿望，不过是能穿上一件不带补丁的新棉袄。
谁能想到，不过数年，她会站在这座城市之巅，俯瞰着脚下属于她的名利场。
“我还有个会，先走了。”
程昱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滚烫的吻，“别太累，晚上我来接你。”
沈瑶踮起脚，主动回吻了一下他的下巴，仰头对他甜甜一笑：“好。”
她目送着程昱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脸上的笑容却在门关上的瞬间，一寸寸冷却下来。
转身，回到办公桌前。
打开电脑，没有去看总部那些光鲜亮丽的账本，而是直接调出了华北分公司的全部资料。
就算刀不握在她手里，她也必须清楚，这把刀将要砍向何方，会砍出多少血来。
屏幕上，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数字飞速闪过。
沈瑶的眼睛微微眯起。
找到了！
华北三公司的采购数据有巨大的问题！
去年第四季度的主要原材料进货价，毫无理由地突然上涨了百分之十五，而同期的市场公开价格，明明是下降的！
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击，指尖冰凉，眼中却燃起兴奋的火焰。
她没有声张，只是将这个致命的疑点保存，然后拖进一个层层加密的文档里。
……
与此同时，另一间办公室里，程枫正暴躁地将一堆审计资料摔得满地都是。
“操！”
一脚踹在办公桌上，震得桌上的咖啡都洒了出来，“这他妈是给人看的玩意儿？
鬼画符一样！”
虽说他是留学英国归来的正宗工商管理硕士，但文凭不代表能力。
特别是他当时尽想着开银趴了，一点书本上的东西都没学进去。
而且英国本身的水硕质量，懂得都懂！
他烦躁地抓着头发，抓起电话就拨了出去，语气恶劣到了极点。
“陈志明，立刻，马上！滚到我办公室来！”
十分钟后，穿着一身廉价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陈志明，战战兢兢地站在了门口。
上次他挖沈瑶黑料办事不力，被程枫冷落了一阵。
“程……程总监，您找我？”
程枫用下巴指了指满地的文件，像个颐指气使的皇帝。
“这些，三天之内，给我整理出重点。
我要知道，华北分公司那帮老不死的，到底藏了多少猫腻！”
陈志明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几份文件翻了翻，眉头渐渐拧成了一个川字。
“程总监，这些都是最原始的会计凭证，数量太庞大了，需要专业的审计团队……”
“你不就是注册会计师吗？”
程枫不耐烦地打断他，眼神轻蔑，“清北的高材生，拿过国奖的，别告诉我你搞不定这点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