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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第十五节

夏末的晚风裹着一股子黏腻的热,东街的青石板路被日头烤了一整天,到了傍晚还泛着白花花的光,脚踩上去能感觉到热气顺着鞋底往上蹿。我叼着半根黄瓜趴在门框上,黄瓜的清冽混着暑气,倒也生出几分奇怪的清爽。

就见吴漆匠家的两个丫头拎着竹篮子从巷口拐进来,大的吴娟走在前头,小的吴梅跟在后头,篮子上盖着块洗得发白的蓝布,看那坠着的弧度,里头东西分量不轻。

“婶子在家不?俺爹让俺们送点东西来。”吴娟的声音脆生生的,额头上沁着层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滑,她抬手用袖子擦了擦,把篮子往迎出来的我妈跟前递了递。

我心里好奇,嘴里的黄瓜还没嚼完,就凑过去伸手掀了掀蓝布角——哟,这不是两条油光锃亮的红烧大黄鱼吗?金贵得很,平时在鱼行里得排队抢,有时候去晚了连鱼腥味都闻不着。

我妈在围裙上使劲擦了擦手,接过篮子时眉梢都挑到了额头上:“这咋说的?你们家自己留着吃呀,送啥来。”

吴梅在旁边抿着嘴笑,俩酒窝浅浅地陷在脸上:“俺爹说了,邻里邻居的,客气啥。”姐妹俩没多待,撂下话就转身跑了,粗黑的辫子在身后甩得像小旗子,蓝布衫的衣角被风掀起,露出里头洗得泛黄的里子。

我盯着桌上那两条黄鱼直咽口水,黄瓜在嘴里都没了滋味,转头问我妈:“咱跟吴家也没多走动啊,咋突然送这么好的鱼?”

我妈手指头挠了挠鬓角:“谁知道呢,许是老吴上次帮咱们家具刷油漆觉得投缘?”她对着黄鱼端详半天,“管他呢,送来就吃,改明儿让我去供销社拎几斤白糖回礼,不能占人家便宜。”

我可不管那么多,中午那黄鱼就被我吃了半条,酱油的香气裹着鱼本身的鲜甜,在饭厅里绕了三圈都散不去。鱼肉嫩得不像话,夹一筷子都颤巍巍的,连鱼刺缝里都浸着味儿。我埋头扒了一大碗饭,含糊不清地跟我妈说:“以后鱼店的鱼咱别买了,肯定是假的,哪有这好吃。”

我妈笑着拍了我后背一下:“就你嘴刁,这是海货,跟河里的能一样?”

夜里姐姐回来时,我正趴在八仙桌上写电影文学剧本,稿纸上已经画了好几个分镜。她趿着拖鞋进了厨房,端起碗喝了口剩汤,咂咂嘴问:“今儿的黄鱼不错啊,哪买的?”

我把吴漆匠家送鱼的事说了,她手里的搪瓷碗“当啷”一声磕在灶台上,忽然“啪”地一拍大腿,差点把碗震翻了:“我知道了!”

姐姐眼里闪着光,凑过来拍我的肩膀:“前儿我在院门口碰见吴婶子了,俩人站着唠了会儿嗑。我瞅着吴娟出落得越来越俊,就跟吴婶子开了句玩笑,说‘你家大娟这么漂亮,要不将来给我大弟当媳妇?’”

我手里的钢笔“啪嗒”掉在纸上,墨汁迅速洇开一个黑团,像朵难看的墨花:“你跟人开这玩笑?”

“可不是嘛,”姐姐说得理所当然,伸手拿起我写的剧本翻了翻,“吴婶子当时就笑,说‘好呀好呀,就怕你弟看不上’。她家是大连那边过来的,听说是老家亲戚捎了海货来,估摸着是把我那玩笑当真了,这是给未来亲家送见面礼呢!”

我简直哭笑不得,搁下笔在屋里转圈:“你这叫什么事啊?吴娟才多大?我看着她从扎羊角辫长到现在,最多十六,还是个小不点呢!”再说了,我今年二十,虽说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可对着从小一起长大的丫头片子,哪有半分男女念想?“她妈也真敢想,这么小就想把女儿嫁了?”

姐姐斜睨我一眼,把剧本扔回桌上:“你急啥?我不就是随口一说嘛。再说了,吴娟那丫头是显小,可眉眼长开了,有股子俏劲儿,再过三四年,保准是个美人胚子。”

我没接话,心里却像塞了团乱麻。三四年?我倒真没仔细想过。可打这以后,再碰见吴娟就浑身不对劲。她还是照常来我家找妹妹小野玩,进门时眼神总往我这边瞟,以前是大大咧咧喊“大哥哥”,现在声音小了半分,尾音还带着点颤,脸颊透着层淡淡的红,像抹了胭脂。

我反倒不自在起来,要么假装看书,把书页翻得哗哗响;要么找借口溜出去,蹲在巷口看老头下棋,连跟她照面都觉得浑身发僵,手心直冒汗。

日子照常过,白天在家养着,晚上就溜出去跟朋友喝茶聊天,碰到相熟的舞伴就跳几曲,不到十一点不回家。可那天回来时,墙上的挂钟已经敲过十二点了。

我刚借着昏黄的路灯走到院门口,就看见个影子在墙根底下晃悠,吓得我一激灵,手里的钥匙串都掉在了地上。

“谁啊?”

那影子转过来,刚好有片云飘过,露出的月光落在她脸上——是玲玲,妹妹小野的同班同学,以前在学校见过几次,这两年没咋留意,竟长这么高了,成了个亭亭玉立的姑娘,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星子。她在农机厂做临时工,我从学校毕业后最多见过两三回,见面最多也就点头打个招呼,话都没说过三句。

“你找小野?”我弯腰捡起钥匙串,心里犯嘀咕,她家在甪里街,离这儿隔着二三公里路,这深更半夜的来找妹妹,太蹊跷了。

玲玲往门里挪了挪,声音里带着点促狭的笑:“不找你妹,就不能来吗?”

我愣了愣,借着月光打量她。她穿了件碎花衬衫,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的小臂在夜里泛着白,像上好的瓷,头发松松地扎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被夜风吹得轻轻晃。这语气,倒像是跟我很熟似的。

“找你玩不可以吗?”她往前凑了半步,眼睛弯成月牙,冲我调皮地眨了眨,长睫毛在眼下投出片小阴影。

“找我?当然可以。”我侧身让她进来,关上门时特意看了看表,时针已经过了十二点一刻,“不过现在十二点多了,你这时候回去,到家得快一点了吧?”

“今天不回去了。”玲玲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说“今天不喝水了”,语气里没半分不妥。

我没听明白,追问:“那你是准备……”

“就在你这呆到天亮。”她打断我,语气坦坦荡荡的,眼神里还带着点笑意。

我惊得围着她转了半圈,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不是在做梦吧?”

“这……怎么了,不欢迎?”

“不是欢迎不欢迎的事,”我挠了挠头,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和,可声音还是有点抖,“你是个女孩,我是个男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不太合适吧?”

“有啥不合适的,”她歪着头看我,嘴角还挂着笑,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今天我的宿舍没带钥匙,带钥匙的人提前下班了,没把钥匙给我。刚才回不去宿舍,就想到你了。你反正一个人睡,半张床空着也是空着。”

我指了指楼梯:“那你去楼上跟我妹睡吧,她那床是一米五的,宽敞。”

“不了,”玲玲往我房间的方向瞥了一眼,声音压得低了些,“小野已经睡熟了,别把她吵醒。我就在你这挤一下,不碍事的。”

她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办?总不能把一个姑娘半夜赶出去,万一路上出点啥事我会心里不安的。

我盯着她看了几秒,她眼里没半点忸怩,反倒透着股豁出去的坦荡,像小时候爬树掏鸟窝时那股犟劲儿。

我心一横,故意板起脸:“你可想好了,男女有别,夜里翻身碰到了可别反悔。”

这话是吓唬她的,想让她知难而退,上楼找我姐或者我妹。

没想到她“噗嗤”笑了出来,往前凑了凑,几乎要贴到我跟前,我能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肥皂味:“不怕。你若不小心碰到我,我便当是夜里翻身没留神。”

我被她堵得没话说,一看表,都十二点二十了,再磨下去天该亮了。“那随便你,我先洗一下,你自己看着办。”我转身去院里的水龙头下冲凉,冰凉的水浇在身上,激得我打了个哆嗦,才勉强压下心里的慌乱。

这姑娘,胆子也太大了。

洗完澡回房,推开门就愣了——玲玲已经脱了外衣,穿着件贴身的月白色小褂,蜷在我那1.2米的小床上,盖着薄被,见我进来,还冲我做了个鬼脸,眼睛弯成了两道缝。

我顿时手足无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索性摸出烟盒,点了支烟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抽起来。烟雾缭绕里,床上的人影轮廓模糊,我却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肥皂味,混着点青草似的气息,跟车间里的机油味完全不同,清清爽爽的,挠得人心头发痒。

一支烟抽完,我又点了一支。

“你晚上光抽烟不睡觉的吗?”她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带着点笑意,像羽毛轻轻搔着耳朵。

“不,”我猛吸了一口烟,掩饰自己的紧张,烟灰簌簌落在裤腿上,“烟瘾大,必须抽两支再睡。”

“你是紧张吧?”

被她一语戳破,我脸上有点发烫,含糊道:“有点,毕竟……我们也不是很熟。”

“在学校天天见面,都两年了,还不熟啊?”她从被子里探出头来,露出纤细的脖颈和白皙的肩膀,头发散在枕头上,像铺开的黑缎子,“你忘了?那时候你常惹我。”

我愣了愣,还真有这回事。那时候她读初中,我读高中,放学路上偶尔碰到她,她小时候挺可爱的像洋娃娃,梳着两条麻花辫,我跟哥们儿起哄,总爱跟她开玩笑,有时候故意抢她手里的糖葫芦,看她气鼓鼓的样子。她总是红着脸,低着头快步走掉,辫子甩得老高。

那时候的她,跟现在眼前这个坦然躺在床上的姑娘,简直像两个人。

“那时候我还小,怕羞。”她倒是坦诚,语气里带着点调侃,“现在我十八了,不怕羞了。怎么,你反而怕羞了?”

我把烟头摁在地上的烟灰缸里,火星溅了一下就灭了,心里那点莫名的火苗却被她勾得窜了窜。怕羞?我一个大小伙子,怕什么?

“我才不怕。”我站起身,三两下脱了外衣,掀开被子就躺了上去。床本来就窄,两个人一躺,胳膊腿都快贴在一起了,她身上的热气顺着布料传过来,烫得我皮肤发麻。为了显示我不是怂包,我侧身一伸手,就把她揽进了怀里。

她没躲,反而往我怀里缩了缩,肩膀微微抖动,发出咯咯的笑声,像银铃在风里晃:“我就知道,你以前常惹我,是因为喜欢我,对吗?”

她的头发蹭着我的下巴,有点痒。我坦白道:“有点吧,那时候小,也不懂啥叫喜欢,就觉得……看你脸红挺有意思的。”

“那你现在抱着我,是不是说明你喜欢我呢?”她仰起脸,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像两颗浸了水的黑葡萄,又一次把话头抛给了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喜欢吗?好像也说不上。对她,更多的是陌生里带着点少年时的模糊好感,还有此刻突如其来的慌乱。

可被她这么盯着,否认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哦,”我找了个蹩脚的借口,“我这床才1.2米,不抱着你,手没地方放啊。”

“那可以叠起来睡。”她伸手拍了拍床头的枕头,语气一本正经,仿佛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我简直要晕了。这是女孩子该说的话吗?

“我刚才就说过,不怕你碰我。”她的手轻轻搭上我的胳膊,指尖有点凉,像刚从井水里捞出来的玉簪子。

话是这么说,可我反倒有点怕了。太突然了,就像走路时猛地被人推了一把,晕头转向的。要不是小时候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打底,我今晚说什么也不会让她留下。

我的手贴着她的后背,能感觉到布料下温热的皮肤,线条柔和得像初春刚化的溪水。

“你倒是比小时候壮实多了。”我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不妥,脸“腾”地一下热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却没生气,反而笑着往我怀里靠了靠,声音像裹了蜜糖:“你才发现?这几年在厂里干活,可不是白练的。”说着,伸手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别紧张,就当是跟小时候一样,凑着睡个觉。”

我心里那点莫名的冲动忽然就散了。是啊,就当是小时候一起在巷口乘凉,挤着睡了一觉。可怀里的温度那么真切,她的呼吸轻轻拂在我颈窝,带着点甜丝丝的气,又让我没法真的当回事。

“今天……就只是睡觉,别的啥也不做。”她忽然轻声说,语气里带着点认真,“我知道你不是随便的人。”

我松了口气,又有点莫名的失落。“嗯,睡吧。”我把她搂得更紧了些,尽量让两个人都躺得舒服些。床太窄,我们几乎是贴着身子,她的胳膊搭在我腰上,像条温软的小蛇,我能清晰地听到她的心跳,咚、咚、咚,跟院里的老挂钟似的,规律又安心。

没多久,我就睡着了。大概是前几天总睡不着熬夜,累狠了。不知什么时候,我迷迷糊糊感觉到她动了动,好像把我往怀里又揽了揽,我顺势往她身上靠了靠,脸埋在她的肩窝,闻着她身上好闻的气息,像晒过的青草混着肥皂香,睡得更沉了。

睡得太舒服了。我闭着眼,装作没醒。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暖意,像寒冬腊月里裹着厚棉被,又像小时候生病时妈妈的手轻轻拍着后背。如果能每天晚上都被这样抱着睡,我大概会觉得很幸福吧。

后来她动了一下,呼吸变了节奏,我知道她醒了。可我还想多躺一会儿,贪恋这片刻的温暖。

她轻轻推了推我:“我知道你醒了,别像小孩子一样赖床了,等会儿小野看见,多难为情。”

我没动,反而得寸进尺,双手撑着床垫,趴在了她身上。“好吧,起床了。”她却反而收紧了胳膊,把我抱得更紧了。原来被人这样紧紧抱着,是这么舒服的事,像掉进了棉花堆里。

她仰起脸,在我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像一片羽毛落下,轻飘飘的,却烫得我心尖发颤。

“起床吧。”

“唔,不嘛,我还想再被你抱一会儿。”我把脸埋在她的肩窝,声音有点含糊,像没睡醒的猫。

她笑了,胸腔的震动透过皮肤传过来,痒痒的:“你怎么这么黏人,被我抱了一晚真像个小孩子了。”

“快起床吧。”她在我后背轻轻拍了一下,不疼,像挠痒痒。

我慢吞吞地爬起来,穿衣服时,眼角瞥见她正对着镜子梳头,阳光从窗棂照进来,在她发梢镀上一层金边,细小的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她的头发又黑又亮,梳齿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

我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她今晚还会来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春天的草芽,疯长起来,压都压不住。

我们刚洗完脸坐在客厅,楼梯上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小野揉着眼睛下来了,睡发乱糟糟地支棱着,像个小刺猬,嘴里还嘟囔着“妈,早饭做好没”。她一眼就瞥见了坐在沙发上的玲玲,揉眼睛的手顿住了,眼珠子瞪得溜圆,像看到了什么稀奇事。

“玲玲?你咋在这儿?”小野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看看玲玲,又看看我,眼神里满是疑惑,最后落在我身上没换的睡衣上,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

玲玲的脸“腾”地红了,比昨晚在我怀里时红得厉害,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头埋得快抵到胸口,小声嗫嚅:“我……我来早了,找你玩。”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谎编得也太蹩脚了,谁大清早的跑两三公里路找人玩。小野显然也不信,歪着头打量玲玲,又看看我,忽然“哦”了一声,脸颊也泛起红来,转身就往厨房跑:“我、我去看看妈熬的粥好了没!”

客厅里霎时静得能听见窗外的蝉鸣,一声接着一声,聒噪得很。玲玲抬起头,眼圈有点红,嗔怪地看了我一眼:“都怪你懒床。”

我挠挠头,反倒觉得刚才那点尴尬散了些,笑着说:“怪我啥?怪我家床太舒服,让你不想走?”

她“噗嗤”笑了出来,伸手打了我一下,脸上的红晕还没褪,眼里却亮了起来,像落了星星。

妈妈端着粥锅从厨房出来,围裙上沾着点点米汤,见了玲玲先是一愣,随即笑开了:“哎呀,早啊,早饭好了,正好一起吃。”

玲玲慌忙站起身,手在衣角上蹭了又蹭,像做了错事的孩子:“不了阿姨,我就是来……来看看小野,这就回去了。”

“看啥小野,她刚还在灶房跟我在一起呢。”妈妈把粥盛进粗瓷碗,热气腾得她眼角发潮,“坐下来吃碗粥再走,我蒸了红糖馒头,你吃一个吧,自家做的,甜乎。”

玲玲愣了愣,她脸上的红褪了些,眼里浮起层水汽,嗫嚅道:“那……就吃个馒头。”

小野从厨房探出头,手里攥着块没吃完的糖,看见玲玲坐下了,偷偷冲我挤眼睛。我假装没看见,端起粥碗呼噜噜喝着,耳朵却支棱着听她们说话。妈妈问今天是早班还是深夜班刚下班,工厂的活儿累不累,玲玲说还好,就是车床震得手麻,说着卷起袖子给妈妈看手腕上的红痕,一道一道的,像被虫子爬过。

“这哪行,”妈妈放下筷子抹了把围裙,“回头让你叔给你找副线手套,厚点的,别伤着骨头。”

我插话道,妈,这你就不懂了,车床工严禁戴纱线手套的。

玲玲刚要说谢谢,院门口忽然传来吴梅的声音:“婶子,我姐让我来问问,昨天的鱼好吃不?”

我心里“咯噔”一下,抬头就见吴梅扎着羊角辫站在门槛上,眼睛滴溜溜地在玲玲身上转了一圈,像只机灵的小耗子。

玲玲的脸“唰”地又红了,手里的馒头捏得变了形,指印深深陷在馒头上。

“好吃好吃,”妈妈赶紧应着,起身往厨房走,“你等着,婶子给你装把瓜子。”

吴梅却没动,直勾勾地盯着我:“大哥哥,我姐说你要是爱吃,下次让俺爹再托人捎两条。”她说着,忽然冲玲玲歪了歪头,“这位姐姐是谁呀?以前没见过呢。”

“是小野的同学,来玩的。”我抢在玲玲前头开口,怕这丫头说出什么更让人难为情的话。

玲玲低着头,头发垂下来遮住半张脸,耳朵尖红得像要滴血,跟熟透的樱桃似的。

好在妈妈及时从厨房出来,塞给吴梅一把瓜子,又往她兜里揣了个红糖馒头,连说带哄地把人送走了。

院子里重归安静,只有灶上的粥锅还在“咕嘟”冒泡,阳光透过院里葡萄架的缝隙落在玲玲脚边,碎成一小片金斑,随着风轻轻晃。

“我真该走了。”玲玲把剩下的小半个馒头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手已经在解板凳上的布包。

“我送你。”我放下碗站起身,妈妈在身后瞪了我一眼,嘴角却带着笑,眼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出了院门,夏末的太阳已经有些晒人,水泥路上的热气往上蒸腾,把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像踩在水里。玲玲走在我旁边,步子迈得飞快,辫梢在肩头一跳一跳的,红绸子扎的头绳闪着光。

“昨天……”我想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喉咙像被堵住了。

她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我,眼睛亮得像浸了水:“昨天谢谢你。”顿了顿,又补充道,“没想到你看着胆大,其实……挺细心的。”

“其实啥?”我追问,心提到了嗓子眼。

“其实挺老实的。”她“噗嗤”笑出声,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我走了,农机厂还有活儿呢。”

“晚上……”我脱口而出,又赶紧打住,脸有点热。

她却听见了,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扬了扬手:“再说吧。”话音落时,人已经拐过街角,辫梢的红绸子在阳光下闪了一下,像只飞走的蝴蝶,没了踪影。

我站在原地,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忽然不想抽了。空气里飘着槐花的甜香,混着远处油条摊的油烟味,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被晒化的糖,黏糊糊地裹着心尖,又甜又腻。

回到家时,妈妈正和小野在厨房收拾碗筷,见我进来,妈妈用胳膊肘撞了撞我:“跟玲玲……认识很久了?”

“嗯,小时候就认识。”我含糊应着,不敢看她的眼睛,怕被看出什么。

小野在旁边插嘴,手里还拿着块抹布擦桌子:“妈,玲玲昨天肯定是在哥房里睡的,我半夜起夜,看见哥房里还亮着灯呢。”

“死丫头,瞎编排啥。”妈妈拍了她一下,眼里却全是笑,“你哥不是那样的人。”

我没说话,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刚推开房门,就看见枕头边放着个小小的布包——是玲玲落下的,蓝底白花的布,针脚歪歪扭扭的,像是自己缝的。我拿起布包,轻轻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叠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领口绣着朵小小的栀子花,针脚细密,花瓣边缘还泛着点黄,像是用旧线绣的。

我把衬衫拿起来,凑近闻了闻,上面还带着她身上的味道,淡淡的肥皂香混着青草气。窗外的蝉鸣一阵高过一阵,吵得人心里发慌。我把布包往枕头底下塞了塞,指尖碰到那朵栀子花,硬硬的,却像有温度似的。

忽然觉得这个夏天,好像比往年要长许多。

《夏末寄情》

晚风黏热黄鱼香,星眸偷入少年床。

栀子针脚藏青涩,蝉鸣拖长一夏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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