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凯旋回京，暗影随行
河南道的官场大地震，随着主犯张启明及其核心党羽被押解入京，以及林薇与李瑾强有力的临时管制，终于渐渐平息。常平仓新法的试点，在清除了最大的阻碍后，得以迅速推行。新的审计、监管制度如同新生的筋骨，虽显稚嫩，却已展现出强大的活力，粮价平稳，市场秩序井然，一度惶惶的人心也逐渐安定。
月余后，皇帝新的旨意抵达洛阳，嘉奖李瑾、林薇之功，命他们妥善交接政务，凯旋回京。
回京的队伍，比来时庞大了数倍，也沉重了数倍。除了钦差的全副仪仗，还有押解着次要案犯的囚车，以及装载着如山铁证——账册、密信、乃至部分作为物证的兵甲——的辎重车辆。旌旗招展，却掩不住一股肃杀之气。
马车内，林薇靠着软垫，望着窗外向后掠去的田野与村落。河南道的危机暂解，新法初立，但她清丽的眉眼间并无太多喜悦，反而凝着一层淡淡的、挥之不去的凝重。
“薇儿，可是还在忧心那批军械的源头和去向？”李瑾放下手中的书卷，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轻声问道。这几日，他眼见着她虽应对政务井井有条，但闲暇时常会陷入沉思。
林薇收回目光，看向李瑾，轻轻颔首：“殿下，张启明在狱中咬舌自尽未成，如今已是废人一个，再也问不出什么。他至死不肯吐露军械的最终去向和那所谓的‘上面’究竟是谁，只一口咬定是为牟取暴利。但这等数量的军械，绝非普通势力能够消化和使用。我总觉得，有一只更大的黑手，藏在我们都看不见的阴影里。”
李瑾握住她微凉的手，宽厚的手掌传递着令人安心的温度：“父皇已动用暗卫司密查，相信不久便会有线索。此次我们能揪出河南道如此庞大的蠹虫网络，使得新法得以推行，已是泼天大功。回京之后，父皇必有重赏。”他试图用即将到来的荣耀冲散她心头的阴霾。
林薇笑了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封赏与否，我并不在意。我在意的是那藏在暗处的威胁。崔贵妃及其背后的关陇集团，在此次河南风波中，除了几个无关痛痒的旁支被牵连，其核心似乎并未受到直接冲击，这本身就不合常理。他们绝不会坐视我们携大功返京。”
李瑾眼神一凛，握紧了她的手：“放心，京中我已做了安排。何况，经此一役，你我之名，已非昔日可比。他们若想动什么手脚，也得掂量掂量！”
话虽如此，两人心中都明白，权力的博弈，从来不会因为一时的胜利而止息。
队伍行进数日，已近京畿之地。沿途州县官员迎送，场面热闹，但林薇心中的那根弦却越绷越紧。
这日傍晚，在驿馆安顿下来后，程英带着一身风尘与凝重前来禀报。
“殿下，公主，”他压低了声音，“我们安排在队伍后方和侧翼的暗哨，连续两日发现有可疑踪迹尾随。对方极其狡猾，行踪飘忽，远远缀着，既不靠近，也不远离。我们的人几次想迂回包抄辨认，都被他们借助地形轻易摆脱。观其身手和行事风格，不似官府衙役，也不像寻常江湖人士，倒像是……专门培养的，用于追踪和刺探的暗桩，或者说，是某些权贵之家豢养的死士部曲。”
林薇与李瑾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寒意。
来自京城的“欢迎”？还是……灭口的先锋？
“加强戒备，特别是看管人犯和证据的车辆，增派双岗，夜间巡逻加倍。”李瑾沉声下令，眉宇间煞气隐现，“明日加快行程，尽早入京！入了长安城，我看他们还敢如何！”
“是！”程英领命，匆匆下去布置。
夜色渐深，驿馆内外守卫森严，火把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不绝于耳。然而，这森严的戒备，反而更添了几分山雨欲来的压抑。
林薇躺在榻上，毫无睡意。白日里程英的汇报在她脑中盘旋。那种被毒蛇在暗处窥视的感觉，挥之不去。她悄然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望向外面沉沉的夜色。远处山林轮廓模糊，如同蛰伏的巨兽。
就在她凝神远眺之际，远处山林深处，似乎有微弱的反光极快地闪烁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星光或是错觉。
林薇瞳孔微缩，轻轻关上了窗户，插好插销。
那不是星光。
同一片夜色下，距离驿馆数里外的一处隐秘山坳中。
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聚拢。
“头儿，探查清楚了，防卫极其森严，尤其是存放箱笼的区域和主院，难以下手。”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被称作“头儿”的人，全身笼罩在黑袍中，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主上的命令，是让他们‘不安’，而非强攻。李瑾和林薇身边必有高手，强行动手损失太大，且易暴露。”
“那……”
“明日他们必经黑风峡，那里地势险要，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不必求杀伤，制造混乱即可，重点是……”黑袍人声音冰冷，“把那几辆装着‘特殊’证物的车子，‘不小心’弄翻一两辆，或者，放把火……明白吗？”
“属下明白！”
“记住，无论成败，一击即走，不可恋战，更不可被活捉！”黑袍人最后叮嘱一句，挥了挥手，几道黑影再次融入黑暗，消失不见。
山风呼啸，吹不散这弥漫在归途之上的浓重杀机。
林薇回到榻上，却依旧无法入眠。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回京的这最后一段路，绝不会平静。长安的巍峨城墙之后，等待他们的，恐怕不是鲜花与掌声，而是更加汹涌的暗流，和更加致命的陷阱。
她轻轻摩挲着腕间一枚看似普通的玉镯，那是离京前，李瑾特意为她寻来的，据说内藏机括，可发射一枚救命银针。
“无论如何，必须回到长安。”她在心中默念，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而他们，正行走在这风暴将起未起的最前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