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内,玉牌投射出的“旋龟之冢”光影与那苍茫古老的象形文字虽已消散,但那“风险等级:高”的冰冷提示和“归墟之息\/古老契约”的关联信息,却如同无形的寒冰锁链,缠绕在苏弥和雷烬的心头,沉甸甸地拖拽着他们的呼吸。那短暂的光明非但未能带来指引的慰藉,反而像探照灯一样,照亮了前路上更加深邃狰狞的悬崖。
雷烬粗暴地揉了揉那条暂时被玉牌奇异力量安抚、不再疯狂躁动的暗金手臂,仿佛想将那股蛰伏其下的、既强大又陌生的饥饿感揉碎。臂甲上流转的暗金符文似乎不满地低吟了一声。“旋龟之冢?归墟之息?”他完好的眼睛瞪着苏弥手中那枚变得流光溢彩、更显神秘莫测的玉牌,语气里混杂着难以置信和一种被命运强行绑上战车的憋闷,“这破牌子是不是跟‘危险’、‘诡异’这些词杠上了?指的路一次比一次像通往阴曹地府的VIp通道!刚给一只笑死的狐狸超度完,下一步就忽悠我们去挖乌龟的祖坟?还他妈是跟万物终点扯上关系的坟?”
苏弥的指尖无意识地深陷进玉牌温润莹滑、仿佛内蕴星云微光的表面。那股平和心绪、甚至能微弱调和外界混乱能量的力量,如同涓涓细流,持续渗入她几乎枯竭的精神,试图修复方才强行吸纳“悲喜交加之心”带来的可怕撕裂感。这枚来自小狐女、初衷或许只是“遗忘”的礼物,此刻竟成了她在无尽绝望的惊涛骇浪中,唯一能抓住的、具有些许积极意义的浮木。
然而,这丝微弱的抚慰,根本无法掩盖她灵魂深处那从未熄灭、反而因短暂安宁而灼烧得更加剧烈的渴望——回家。这个念头如同熔岩,在连续的重压和代价下于地底奔涌,此刻终于猛烈地破土而出。一个荒谬却无法抑制的妄想攫住了她——或许……或许这玉牌进化后的神奇力量,这冒险吞噬庞大情绪能量的壮举,能 somehow 撼动这个诡异箱子的底层规则?或许……那扇被认为彻底关闭的归家之门,能因此产生一丝裂纹?
强烈的希冀如同强心针,暂时压过了身体的虚脱和精神上的累累伤痕。她猛地蹲下身,目光如同濒死之人看到海市蜃楼般,死死盯住那沉默的、铅灰色的手提箱。【4.25kg】的数字像一句刻在墓碑上的冰冷墓志铭。但她不管不顾,双手带着难以抑制的剧烈颤抖,猛地掀开了箱盖,仿佛打开的是潘多拉的魔盒,明知可能是灾难,却无法抗拒那最后一丝微光的诱惑。
熟悉的doS界面亮起,幽绿的光芒映照着她苍白却因极度激动而泛起病态红晕的脸颊,眼神亮得吓人。
“回家……”她几乎是呕出灵魂般嘶哑地低吟,将全部意念、连同刚刚从玉牌中获得的那点微弱却神奇的平和之力,不计后果地、疯狂地灌注进去,再一次发出了那烙印在她存在本源之上的指令:“启动最高权限坐标检索!覆盖所有安全协议!强制连接初始世界坐标锚点!启动!立刻启动!”
界面疯狂地闪烁、扭曲起来!甚至出现了大片大片的雪花噪点和撕裂状的乱码!箱体内传来令人牙酸的、元件超负荷极限运行的尖锐嗡鸣声,甚至外壳都微微发烫!【4.25kg】的数字疯狂跳动,模糊不清!
【警告!强制指令冲突!尝试突破多维信道固化屏障……滋滋……能量过载!】
【调用深度备用能源……连接至高维导航阵列核心……权限验证中……遭遇未知干扰!】
【信号强度峰值……断断续续……捕捉到微弱锚点回声?!……】
一连串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复杂、更惊心动魄的提示如同疯了一般滚过屏幕!苏弥的心脏狂跳到几乎骤停,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血丝而不自知。连一旁的雷烬也彻底屏住了呼吸,完好的眼睛瞪得滚圆,被这孤注一掷、仿佛要点燃一切的气氛所震慑,下意识地摆出了防御姿态,仿佛那箱子下一秒就要爆炸。
几秒钟的等待,在死寂的洞穴里被拉扯得无比漫长,每一微秒都充斥着希望与毁灭交织的尖啸。
然后——
所有的声响、所有的光芒、所有的疯狂闪烁,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掐断!
界面骤然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紧接着,一行行血红色的、加大加粗的、仿佛用最深刻的绝望书写而成的字符,如同最终的、不容上诉的死刑判决书,缓慢而冰冷地逐行浮现,占据了整个屏幕:
【致命错误!连接尝试失败!多维信道确认永久性固化崩毁!不可修复!】
【错误:源坐标锚点信号丢失!最终判定:坐标源已湮灭\/或被绝对性规则力量屏蔽\/不存在!】
【所有备用方案永久性失效!归航协议彻底终止!重复,彻底终止!】
【警告:检测到非法强制连接企图!系统记录违规事件!】
【当前最高优先级任务强制锁定并激活惩罚协议:【获取‘风干的蛊雕泪囊’ 0\/1】 - 地点:【三危山】 - 状态:未完成 - 失败惩罚:系统能量级反噬(强度提升)】
不再是“缺失”,而是“永久性固化崩毁”、“不可修复”;不再是“无响应”,而是“信号丢失”、“已湮灭\/绝对屏蔽\/不存在”;“归航协议彻底终止”;甚至明确记录了她的“非法”行为,并提升了失败惩罚的强度!
希望,被彻底地、从根本上、连根拔起,然后碾碎成宇宙的尘埃。那条路,从未存在过。所有的付出,所有的牺牲,父亲的笑声,母亲的容颜……都只是为了一个虚无的幻影,一场从一开始就注定、且无比残酷的骗局!
“呵……呵呵……哈哈哈……”苏弥发出一连串极其轻微、破碎、扭曲变调的笑声,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如同被抽掉了所有的骨头,直接软倒在地,额头重重抵在冰冷粗糙的箱盖上。没有眼泪,只有肩膀无法抑制的、剧烈却无声的颤抖。原来……从一开始,就是绝路。她所以为的家,或许早已不存在于任何维度。
手提箱似乎觉得这最终的、加倍的审判还不够,屏幕微光再次一闪,重量栏的数字在短暂的黑暗后,于那血红色惩罚提示的映照下,极其缓慢地、却又带着某种冷酷的必然性,向上跳动。
【4.26kg】… 【4.27kg】…
连续增加了两分!
仿佛在冰冷地记录下她此刻新增的、名为“彻底绝望”和“违规惩戒”的双重重量,并将它们永恒地烙印在她的灵魂与存在之上。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至极、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剧痛,毫无征兆地猛地从她大脑深处爆开!那感觉绝非情绪引发,更像是某种外部的、冰冷的、精准的惩戒机制被触发!如同无数根烧红的细针,同时刺入她的太阳穴,并持续地向内钻探、搅动!伴随着一种极其短暂的、诡异的、仿佛无数冰冷数据流闪过的幻觉!
“啊——!”苏弥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猛地抱住头颅,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剧烈地痉挛起来,脸色瞬间灰败如死人,冷汗如瀑般涌出!
“我操!!”雷烬被这突如其来的可怖景象吓得魂飞魄散,猛地扑过去,却不敢轻易触碰她,“你怎么了?!箱子反噬了?!”
那剧痛来得猛烈如同海啸,持续了足足三四息,才如同退潮般缓缓离去,留下一种冰冷的、仿佛脑髓都被冻结的麻木感和一阵阵细微却持续的、如同坏掉仪器般的嗡鸣回响在颅骨深处。
苏弥瘫软在冰冷的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眼神涣散空洞,仿佛真的死过了一回。她颤抖着抬起手,摸向依旧冰冷刺痛的太阳穴,那里没有任何伤口,但那种被某种绝对冰冷的、非人的意志“精准惩戒”的感觉,却清晰地、恐怖地烙印在她的感知里。
是箱子吗?是因为她刚才的“非法”强行连接企图?这反噬……来得如此快,如此凶狠!
没有答案。只有更深的寒意。
她极其缓慢地、挣扎着爬起身,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推开了雷烬试图搀扶的手。极致的悲伤和痛苦过后,反而催生了一种令人心悸的、死水般的绝对平静,那平静之下,是彻底冻僵的、不再抱有任何幻想的灵魂。她默默地合上了箱盖,将那冰冷的、重量新增的【4.27kg】重新抱回怀里。这一次,她的动作没有了任何颤抖,只剩下一种认命般的、甚至带点嘲弄的、死沉的麻木。
她转过头,看向一脸惊疑不定、眉头紧锁的雷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如同北冥深渊万载不化的寒冰,深处却仿佛有冰冷的灰烬在无声地燃烧:“走吧。”
雷烬被她这死寂到极点的眼神看得心底直冒寒气:“走?去哪?你这刚……那箱子它……”他指了指她的头和箱子,语无伦次。
苏弥抬起手,没有丝毫犹豫,笔直地指向洞外那风雪咆哮、仿佛万千怨魂哀嚎的方向——那个即使隔着重重迷雾,也能感受到其散发出的、吞噬一切情感与记忆的诡异吸力的方位。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近乎自毁的决绝:
“三危山。”
去面对那地狱般的风孔啼哭,去寻找那以情感为食的凶戾蛊雕,去完成这唯一的、该死的、或许最终也将毫无意义的任务。
这是被剥夺一切、连希望本身都被彻底碾碎后,唯一的、残酷的、也是最后的“前进”。
雷烬看着她那双仿佛被掏空了所有人类情感、只剩下坚硬冰冷内核和灰烬余烬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岩壁上,低吼道:“操!真他妈是条绝路走到黑!”
他认命般地弯腰,粗暴地抄起自己的装备甩到肩上。那条暗金机械臂似乎也感应到了主人这种绝望到极致反而趋于“平静”的诡异状态,只是低沉地、顺从地嗡鸣了一声,不再流露出任何躁动。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出这处见证了最终审判与残酷惩戒的断崖浅洞,再次义无反顾地投入那片无边无际、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声音与希望的冰雪炼狱。
身后,是早已崩塌、如今被正式宣判死刑并烙上毁灭印记的归途。
身前,是弥漫着摄魂魔音、隐藏着食忆妖物、通往未知深渊的三危魔山。
苏弥抱紧了怀中的箱子,那重量真实而残酷,太阳穴残留的冰冷刺痛和细微嗡鸣如同一个永恒的惩戒烙印,提醒着她规则的冰冷与越界的代价。
而地图界面上,那血红色的、仿佛滴着血的【三危山】坐标,正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如同命运枷锁般的光芒,冰冷地指引着唯一的、绝望的、也是最后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