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午后，阳光透过平房窗户上的旧玻璃，在水泥地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沈文勤坐在自家客房卧室的木椅上，木椅上摆着一台灰扑扑的浪潮台式电脑。
他拿起螺丝刀，熟练地拧开机箱侧面的四颗螺丝。随着机箱盖被取下，一股熟悉的灰尘味扑面而来。这台电脑是父亲沈卫国知道他迷上电脑游戏后，咬牙从镇上电脑店里花两千块钱买的二手货。那个精明的奸商信誓旦旦地说这是最新配置，能用到上大学。
沈文勤的手指轻轻抚过主板上的cYRIx 586标志，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这台机器的配置实在太落后了——32m的内存，1.7G的硬盘，在这个奔腾处理器已经开始普及的年代，简直就像个老古董。
可就是这台过时的电脑，却是他前世职业生涯的起点。从修理这台电脑开始，他一步步走进了计算机的世界。先是学会了装系统、修硬件，后来开始研究服务器架构，再后来学会了网页设计和编程。从最初的asp到php，从简单的html到复杂的前端框架，他就像个不知疲倦的学徒，把所有精力都投进了这个日新月异的行业。
他记得那些熬夜写代码的夜晚，记得第一次成功搭建服务器时的兴奋，记得从运维工程师成长为全栈开发者的每一步。互联网行业的浪潮把他推上了顶峰，又在三十五岁后把他狠狠甩下。当他不再能熬夜加班，当更新的技术层出不穷，他成了被淘汰的燃尽薪柴，最终在四十岁那年被公司。
沈文勤拿起软毛刷，开始仔细清理主板上的积尘。想要重新捡起前世的饭碗，这台老爷车般的电脑显然不够用。内存要升级，硬盘要更换，最好还能弄个二手的光驱...他在心里默默盘算着升级方案。
文勤！文勤在家吗？
院外传来大舅白启明略显急促的喊声。沈文勤抬起头，看见白启明推着自行车站在院门口，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
大舅，怎么了？他放下手中的工具，起身迎了上去。
白启明擦了一把额上的汗珠：所里那台联想电脑又出毛病了，这次彻底启动不了。镇上维修店的人来看过，说是太老旧，他们修不了。他顿了顿，有些犹豫地继续说：我记得你好像懂这个...能不能去看看？
沈文勤看着手中刚刚清理干净的cYRIx主板，又想起前世那些与服务器打交道的日日夜夜。虽然配置天差地别，但原理终究是相通的。
沈文勤愣了一下。前世他确实是个电脑爱好者，但从大学时期就开始自己组装电脑、研究系统优化。但这个技能在重生后还从未展露过。
“我...可能也修不好。”沈文勤谦虚地说，心里却已经开始分析可能的原因——那台联想应该是奔腾266的配置，在这个年代算是较好的设备了。
我...试试吧。他轻声说道，心里已经开始分析各种可能的故障原因。
“试试吧，所里现在一团乱，好多病历和单据都打不出来，陈医生急得直跳脚。”白启明眼中带着恳求。
他小心地装回机箱盖，把螺丝一个个拧好。
沈文勤点点头：“那我带些工具。”
十分钟后，两人来到了黄羊镇卫生所。一进门，沈文勤就感受到数道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诊疗区里，几位护士和医生正围在一间办公室门口，窃窃私语中透着焦虑。
“白医生，您找到人修电脑了？”一个年轻护士迎上来，看到身后的沈文勤后，表情明显一愣。
白启明拍拍沈文勤的肩膀，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人都能听见：“这是我外甥，沈文勤，别看他年纪小，对电脑这东西可精通了，我特意请他来帮忙看看。”
“白医生的外甥啊…”几位年长的护士恍然，目光在沈文勤清秀的脸上转了一圈，带着善意的好奇。药房的张阿姨正好拿着单据路过，闻言停下脚步，笑着打量沈文勤：“这就是文勤？都长这么大了，模样真俊，随你妈，秀气！”
这时，王护士也从处置室出来，看到沈文勤，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语气热络又带着点怜爱：“哎呦，这就是文勤吧？老听你大舅提起你，今天可算见着了。瞧瞧这小脸白的，这眉眼，多标致的一个…呃，好孩子。”她话到嘴边拐了个弯，但眼里的笑意和那份过于亲切的打量，让沈文勤瞬间明白，大舅恐怕没少在单位“分享”他家的情况。他感到耳根有些发热，只能微微低下头，含糊地应了一声：“阿姨好。”
办公室里，那台联想电脑静静地躺在办公桌上。乳白色的机箱，15寸的cRt显示器，在这个小镇上确实是稀罕物。旁边站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医生，正手足无措地看着机器，正是卫生所最资深的陈医生。
“就是这台，完全启动不了。”白启明指着电脑说。
沈文勤轻轻点头，没有立即动手，而是先观察了周围环境。办公室朝北，比较潮湿，电脑靠近窗户，积灰应该很严重。
“需要把机箱搬到外面去清理，里面的灰尘太多了。”沈文勤判断道。
几个护士闻言面面相觑，最终还是白启明拍板：“听文勤的，搬！”
两个年轻男医生帮忙将机箱抬到院中。沈文勤从工具包中取出一个小型鼓风机——这是他从废品站翻出来改造的。护士们见状纷纷躲开，生怕被灰尘沾染。
“大家稍微离远点，灰尘比较大。”沈文勤提醒道，随后启动了鼓风机。
随着一阵低鸣，机箱内的积尘被强劲的气流吹出，形成一小片灰雾。沈文勤戴着口罩，专注地清理着每一个角落。他的动作熟练而精准，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清理完毕後，他仔细检查主板上的各个接口和插槽，发现内存条果然有松动迹象，金手指部分也有氧化痕迹。
“是内存接触不良和静电积累导致的问题。”沈文勤判断道，用橡皮轻轻擦拭内存条的金手指，然后重新插入插槽。
重新连接好所有线缆后，他按下电源键。在一阵熟悉的嗡鸣声后，显示器亮了起来，显示出蓝色的自检画面。
“成功了！”围观的医护人员中爆发出惊喜的呼声。
陈医生凑近了些，好奇又带着点敬畏地看着屏幕上的英文提示：“这…这就好了？刚才它可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东西太娇贵了，我们碰都不敢碰。”
沈文勤的眉头依然微蹙：“还没完，系统可能还有问题。”
果然，进入windows 98界面后，系统运行极其缓慢，还不时弹出错误提示。
“系统文件损坏，需要修复安装。”沈文勤说着，从自己的工具包中取出一张windows 98安装盘——这是他前世收藏的宝贝，没想到今生派上了用场。
在他的熟练操作下，系统开始了修复安装过程。屏幕上滚动的命令行代码让陈医生看得眼花缭乱，忍不住问道：“孩子，这都是在干什么？不会把里面的东西弄没吧？那些病人的账目可都在里头呢。”
“陈医生您放心，这是在修复系统，不会动您存在‘我的文档’里的数据。”沈文勤耐心解释，语气平和。
等待系统安装的间隙，陈医生看着沈文勤沉稳的样子，越看越喜欢，话也多了起来：“文勤是吧？听你大舅说，你还在上高中？真是不得了，我们这些老家伙，看见这机器黑屏就心慌，你倒好，三下两下就让它活过来了。”他摇摇头，自嘲道：“我啊，就会用个手指头戳键盘，打个名字都费劲，更别说这些深奥的东西了。”
沈文勤心中一动，微笑道：“陈医生，其实电脑也没那么难。等系统装好了，我教您玩个简单的游戏，叫‘纸牌’，用鼠标就能玩，既能放松，也能练练熟悉电脑操作。”
“哦？游戏？我这老头子还能玩游戏？”陈医生来了兴趣，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孩子般的好奇。
“当然可以，很简单的。”沈文勤一边监控着安装进度，一边顺手点开了系统自带的“纸牌”游戏，演示给陈医生看。“您看，就是把不同花色的牌按顺序排列起来…”
陈医生看得津津有味，试着用鼠标拖动了几张牌，成功后竟像小孩一样笑了起来：“嘿，有点意思！”
这时，之前那位王护士又拿着厚厚一沓手写报表凑过来，面露难色：“文勤啊，你看这个月药品消耗的合计，我算了好几遍都对不上总数，眼都看花了，你能用这个‘电脑’帮阿姨算算吗？”
沈文勤接过报表，发现只是简单的加法汇总，但项目繁多，手工计算容易出错。他点点头，熟练地打开Excel，将数据逐一录入，然后使用求和公式，瞬间就得出了准确的总数。
“王阿姨，是这里和这里的两项漏加了。”沈文勤指着屏幕上的结果和原始单据解释道。
“哎哟，可算对了！真是帮大忙了！”王护士喜笑颜开，随即目光慈爱地落在沈文勤清秀的脸上，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怜惜和逗弄说：“瞧瞧这姑娘…哦不，这孩子，手真巧，心又细，脾气还好。以后要是个闺女，不知道多贴心呢。”
这话一出，旁边几个知道内情的护士也善意地笑起来，目光都聚焦在沈文勤身上。沈文勤顿时感到脸颊发烫，只能窘迫地低下头，盯着键盘，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陈医生见状，虽然不太清楚具体细节，但也猜到几分，便笑着打圆场，语气温和：“行了行了，你们别逗这孩子了。文勤脸皮薄，经不起你们这么闹。不管怎样，聪明、稳重、肯帮忙，就是好孩子。”他拍了拍沈文勤的肩膀，带着鼓励。
系统彻底修复完成后，陈医生看着恢复如初、运行流畅的电脑界面，又能顺畅地打开病历和账目文件，不禁长长舒了口气，脸上满是赞赏与亲切：“太好了！文勤啊，今天真是多亏你了！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
他看着沈文勤清秀的侧脸和沉静的气质，越看越觉得喜欢，话里便带上了更深一层的意味：“我有个孙子，叫陈子恒，比你大几岁，刚从省城医专毕业，分配去市里医院实习了。那小子人也踏实，脑子也活络。”他笑眯眯地，语气温和却意有所指，“等你以后……身体都好了，安顿下来，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年轻人嘛，多交个朋友总是好的。”
这近乎明示的牵线意图，让沈文勤微微一怔。他垂下眼睫，礼貌而疏离地回应：“谢谢陈医生。”心里那丝涟漪却复杂了许多，这扇可能打开的窗，带来的不仅是机遇，还有他必须开始直面的、因身份转变而衍生出的全新人际考量。
离开卫生所时，夕阳已经西下。白启明搭着外甥的肩膀，语气中满是混杂着感慨的自豪：“今天真是给大舅长脸了！陈老可是咱们镇的权威，难得这么夸人！他还想把他孙子……”说到这里，白启明顿了顿，后面的话化为一抹了然又略带无奈的笑，摇了摇头。
沈文勤默然不语，心中思绪万千。那些护士阿姨善意的逗弄，陈医生带着盘算的认可，都清晰地指向一个事实——在旁人眼中，他正在逐渐从“沈家的儿子”转变为“沈家的女儿”，这种身份认知的转变，已经开始影响外界与他互动的方式。
回到家中，白玲早已准备好晚饭。听哥哥绘声绘色地讲述今天的经历，特别是陈医生那句明显想撮合自家孙子的暗示时，她脸上刚浮现的欣慰笑容立刻淡了下去，嘴角撇了撇，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低声嘟囔了一句：“想得倒美，他家那小子也配？” 那是一种母亲本能般的护犊，夹杂着对自家孩子（无论以何种身份）价值的珍视，以及对他人“觊觎”的敏锐防御。
晚饭后，沈文勤回到自己的小房间，桌上那台老旧的二手电脑仿佛在向他微笑。他下意识想像以前那样随意地坐下，却被跟进来的白玲轻声提醒：“文勤，坐有坐相，女孩子家别岔着腿。” 他动作一僵，默默调整了坐姿。母亲又顺手帮他理了理有些汗湿贴在额前的碎发，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与以往督促他“像个男子汉”时截然不同的规训意味。
沈文勤将电脑组装好，在口插上ISdN连接线。然后开始了512K上网的周末生活。看到妈妈走后，腿又从并腿变成了岔开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