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滴甘露,看似缓慢,实则快到了极致。
它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杨戬那已经沸腾到极点的神威气场,就那么轻飘飘地,出现在了郑前所化的光团上方。
其中蕴含的,是足以让枯木逢春、白骨生肌的浩瀚生机!
是佛门普度众生的大愿力!
杨戬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没想到,观音竟然说动手就动手,完全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余地!
这已经不是商量,而是明抢!
“你敢!!!”
一声怒吼,震彻云霄!
杨戬手中的三尖两刃刀,不知何时已经紧握在手!
他没有丝毫犹豫,神力灌注之下,刀锋划破长空。
他不知道落下之后会发生什么,但他很清楚,一旦郑前那点真灵被这佛门至宝沾染,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他将被彻底“渡化”,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他存在过的一切痕迹,变成一个所谓的“佛门弟子”!
这和杀了他,有什么区别?!
然而,就在那无坚不摧的刀锋,即将触碰到甘露的瞬间,异变陡生!
观音大士的身影,依旧站在原地,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她只是口中,轻轻吐出了一个字。
“定。”
一个简单的音节,却仿佛蕴含着言出法随的天地至理!
“嗡!!!”
一股无形,却又无法抗拒的伟力,瞬间笼罩了这片天地!
杨戬那足以开山裂海的一刀,在距离甘露仅有三寸之遥的地方,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空间,也如同被冻结的琥珀。
杨戬保持着挥刀的姿势,全身神力疯狂涌动,试图挣脱这股束缚。
可那股力量却如同天威,无论他如何冲击,都纹丝不动!
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骇然之色!
这是……言出法随?!
是只有那些真正站在三界之巅,对某一种大道法则领悟到了极致的圣人,才能拥有的神通!
观音大士,她的实力,竟然已经恐怖到了这个地步?!
“真君,莫要冲动。”
观音的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贫僧不想与你为敌。但为了此方世界的因果,贫僧,亦不会退让。”
说完,她不再理会僵在原地的杨戬,目光重新落回那滴甘露之上。
那滴甘露,在空中微微一顿,随即,便要滴落下去。
完了!
杨戬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眼睁睁地看着,却无能为力。一股从未有过的憋屈和愤怒,在他胸中疯狂燃烧!
可就在这时!
那团原本只是静静盘旋的光点,郑前仅存的真灵,突然剧烈地闪烁起来!
它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开始疯狂地冲撞,试图逃离那滴甘露的笼罩范围!
“嗡嗡嗡......”
光团发出的,不再是沉默的盘旋,而是一种类似于蜂鸣的、剧烈的精神波动!
那波动中,充满了不甘、愤怒和……深深的眷恋!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观音大士那万古不变的慈悲面容上,都出现了一丝错愕。
她能以大法力定住三界战神杨戬,却无法彻底压制一个凡人那纯粹到极致的执念!
因为,这份执念,已经得到了这方天地的认可!
这是他拯救一城生灵,所换来的“功德”!
功德加身,万法难侵!
“看!”
杨戬虽然身体动弹不得,但神念却依旧可以运转,他捕捉到这一幕,发出一声怒吼。
“看到了吗?!观音!这不是他想要的选择!他不愿意!”
“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佛,总是自以为是地替别人安排好所谓的‘最好’的归宿!可你们问过他自己的意见吗?!”
“他的爱人还在等他!他的亲人还在念他!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凭什么,要被你们当作战利品一样,拿去充实你们佛门的门面?!”
杨戬的质问,如同一柄重锤,狠狠地敲击在观音的心头。
观音看着那团激烈反抗的光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那滴悬停在空中的杨枝甘露,也停滞了下来,不再落下。
气氛,一时间变得无比诡异。
地面上。
龙首和一众管理局成员,已经彻底看傻了。
他们虽然听不清神明之间的神念交流,但他们能看到天上的景象!
先是杨戬挥刀,然后被定在半空。
再是那个发光的人形轮廓,开始剧烈闪烁,仿佛在挣扎!
“这……这是什么情况?”
一名年轻的队员,声音颤抖地问道。
“闭嘴!”
龙首低声喝道。
“看,听,记!把我们看到的一切,都给我刻在脑子里!这是……这是超越我们想象的,第一类接触!”
他的内心,同样翻江倒海。
他看到了神明的威能,也看到了……神明之间的分歧。
更看到了,那个叫郑前的年轻人,即便只剩下最后一点残魂,依旧在反抗着神明的意志!
这一刻,龙首的心中,对郑前的敬意,达到了顶峰。
这才是人!
不屈不挠,至死方休!
就在这时,龙首的通讯器里,传来了一个焦急的汇报声。
“龙首!医院那边传来消息!苏婉清……苏婉清醒了!她情绪很激动,正在到处找郑前!我们的人快控制不住了!”
龙首闻言,心中猛地一沉。
苏婉清……
他看了一眼天上那团激烈闪烁的光点,又想到了那个刚刚从生死线上挣扎回来的女孩。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一个无比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着通讯器下达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命令。
“接通……接通苏婉清的通讯!”
“什么?!”通讯员愣住了,“龙首,这……这不合规定!而且现场……”
“执行命令!”
龙首的声音,不容置喙。
“把单兵通讯器给她!我要让她……和天上的‘存在’,说几句话!”
他疯了!
他竟然想让一个凡人,去介入神明之间的争斗!
但龙首知道,自己没有疯。
解铃还须系铃人!
既然郑前最后的执念,是因为那个女孩。
那么,能让他平静下来的,或许,也只有那个女孩!
这可能是他们这些凡人,唯一能为那个拯救了整座城市的英雄,做的最后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