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来到金常宝的房间,屋内已有两名护院和公羊无门。公羊无门正蹲在床边,仔细检查着金常宝的尸体。
方多病一进门便急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金常宝好端端的,为何会突然自杀?”
一名护院答道:“回方公子,金管家自从老爷死后,便像是失了魂一般。这两日要么呆呆傻傻,要么情绪激动,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嘴里还老是念叨着‘为什么我不可以’‘为什么没有用’之类的疯话,想必是伤心过度,一时想不开……”
归宁听着这话,眼眸微微一动,他看向李莲花,见他神色坦然,显然心中早已有数。
他更关心的,是泊蓝人头的下落,趁着众人注意力都集中在尸体上。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房间,脑海中飞速回想昨夜与李莲花的谈话,以及先前公羊无门与宗政明珠之间那些若有似无的配合。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脑海,归宁悄悄退后几步,趁着无人留意,悄然退出了房间,朝着公羊无门的住处而去。
他在公羊无门的床底下找到了一个木盒,撬开本以为里面就是泊蓝人头,结果什么都没有。
叹了口气突然发现里面赫然放着一枚不大的玉片,看到这里归宁想到了封磬房间暗室里的画,这是天冰。
看到天冰的那一刻,归宁眉心紧锁,心中警铃大作。
他不敢耽搁,迅速将天冰收进怀中,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公羊无门的房间,返回金常宝的住处。
此时,公羊无门正站起身,叹了口气:“老夫这两日已开始为金管家医治,他头上这些银针,便是老夫方才为他疏通郁结所施。谁知老夫刚出去熬药,便听闻他寻了短见,实在可惜。”
李莲花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袖缘,余光注意到归宁回来,他眼皮未抬,只借着整理衣摆的动作,悄无声息地往门口挪了半步,恰好将身后众人投来的探究视线挡了个严实。
归宁老大的李莲花默默走到他身后,目光掠过李莲花,递去一个不着痕迹的点头——眉峰微敛,下颌线轻轻绷了一下,那是只有两人懂的暗号。
李莲花眼底眸光流转,瞬间了然,归宁这是暗中追查泊蓝人头的去向,此刻的示意,显然是查到了关键。
他抬眼看向公羊无门,先前还带着几分散漫的神色骤然收敛,眼底浮起一层看透世事的清明,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不屑的弧度,那笑意未达眼底,反倒透着几分冷冽,像是看穿了一场拙劣的戏码。
公羊无门忽然站起身,宽大的袍袖扫过案几,带起一声轻响,他长叹一声:“唉,可惜呀,可惜。”语气里似有惋惜,却又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试探。
李莲花挑眉,顺着他的话头颔首附和,声音不高不低,恰好传遍厅内:“这确实可惜啊。”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墙角躺着的金常宝身上,“原本还想找金管家问一些事情,这么看来,公羊前辈,此事还是得我自己来了?”
公羊无门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侧身让开位置,做了个“请”的手势。李莲花上前两步,俯身看向昏迷不醒的金常宝,指尖捏住他的衣袖,轻轻一拉。
众人目光齐刷刷聚了过去——只见金常宝的手臂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疤痕,疤痕之下,隐约可见青褐色的凸起,正是树人症的典型症状。
与寻常患者不同的是,那些凸起边缘整齐,显然是旧肉被生生割去后,重新长出的新肉上又生了肉瘤。
“这,这金常宝果然有树人症!”
苏小慵惊讶开口,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纤眉紧紧蹙起。
李莲花指尖轻轻拂过金常宝手臂上的疤痕,语气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佩服,随即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衣袖整理好,遮住那些狰狞的痕迹:“他为了掩盖自己的树人症,竟在元宝山中隐藏了这么多年。”
他抬眼,目光扫过厅内众人,“树皮肉瘤反复生长,他便反复刮去,这般锥心刺骨的痛苦,他竟硬生生忍了下来,可最终,还是没能如愿。”
杨昀春先前被诸事牵绊,未能全然摸清情况,此刻见众人神色凝重,忍不住开口询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金常宝身上的病症,实在太过骇人。
这时,简凌霄上前一步,沉声道:“这是树人症,实则是元宝山庄金氏一族的家族病。”
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在下的亡妻,便是金满堂义母的妹妹,因此知晓此事。既然董羚、金常宝都患有这种罕见病症,那便说明,他们亦是金家一脉。”
宗政明珠双手负于身后,眉峰紧凝,语气中带着几分质疑:“你说的是真的?”
简凌霄身为神医,自有一身傲骨,闻言冷哼一声:“元宝山庄的老庄主,便是因树人症过世的。你们若不信,尽可找来山庄中年长的老仆一问便知,此事绝非虚妄。”
苏小慵垂眸思索片刻,抬眼时眼中已有了答案,只是神色间满是不忍:“如此说来,金常宝定是偷走了泊蓝人头。他用过之后,却发现对自己的树人症毫无作用,故而才会疯癫。”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他哪里会知道,金满堂平日里除了用泊蓝人头,还需配上以药材喂养出来的人血,方能暂缓病情。”说到“以药材喂养出来的人血”时,她眉头皱得更紧,神色间满是难过。
归宁听到此处,垂眸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那些不堪的过往,早已随着岁月尘封,如今的他,唯有哥哥值得牵挂。
他抬眼看向李莲花,恰好对上对方投来的关切目光,微微一怔,随即轻轻点头,示意自己无碍。
李莲花见他神色平静,只是耳尖微微泛红,便知他大抵是没事了。
归宁的经历太过残忍,他实在不愿这些旧事,再勾起他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