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归宁混在宗政明珠带来的队伍里,随着人流穿过刻满狰狞纹饰的山门。
他垂着眼帘,刻意佝偻了些脊背,将原本清俊的眉眼藏在阴影里,为了方便临时给自己取的化名,子慕
队伍踏着青石板路往里走,两侧站岗的手下个个面色凶戾,腰间佩刀泛着冷光,依靠就知道这里的人刀都饮过血。
宗政明珠自进了山门便与他们分道扬镳,显然是金鸳盟的熟客。
归宁跟着其余人到了库房交接货物,那些木箱沉甸甸的,隐约能听到金银碰撞的脆响,想来便是宗政明珠从元宝山庄搜刮来的不义之财。
交接完毕,一个满脸横肉的头目挥了挥手:“新来的都跟我走,去西跨院歇着,往后听候调遣!”
归宁跟着人群往住处走,心里却盘算着如何能接近角丽谯。
他此番追踪宗政明珠而来,除了要他们的目的,更要摸清这位金鸳盟女诸葛的底细——能让笛飞声这般人物容留在身边,绝非等闲之辈。
正思索间,眼角余光瞥见几个杂役模样的人提着木桶往正殿方向去,那殿宇巍峨,飞檐翘角上悬着铜铃,风吹过便发出沉闷的声响,一看便知是核心之地。
归宁心念一动,趁人不备拎起墙角另一桶水,快步跟了上去。
“喂,你哪来的?”前面一人闻声回头,上下打量着他,眼神里带着几分警惕。
归宁立刻换上一副憨厚的笑,挠了挠头:“大哥,我是刚跟着宗政公子来的,瞧您提着水挺沉的,想着过来搭把手,也好多学学规矩。”
那手下见他身材瘦削,眉眼间带着几分青涩,不像是有敌意的样子,便松了口气。
金鸳盟上下谁不知道尊上笛飞声武功盖世、杀伐果断,这些年敢闯进来的探子,没一个能活着出去的。
再说盟里人多眼杂,三教九流汇集,谁也记不清所有面孔,便挥了挥手:“行吧,跟着走,动作快点,耽误了尊上的事,有你好果子吃!”
归宁连忙应着,跟着众人从正殿侧门的盥洗室进去。
室内铺着光洁的青石板,往后是一个汤池水汽氤氲。
他跟着众人将水倒进池里,刚要转身,就被头目叫住:“新来的,再去提几桶,把这几个桶都灌满!”
归宁心里一紧面上却不敢表露,只得拎着空桶往返数次。
来回奔波间,他暗自观察着周遭——这盥洗室的陈设极尽奢华,连水桶都是上好的楠木所制。
浴桶边缘还镶嵌着细碎的宝石,这般排场,除了金鸳盟盟主笛飞声,再无第二人有此待遇。
他心里默默祈祷,可别这么快撞上正主,他还没查到有用的信息呢。
等其他杂役都散去,归宁提着最后一桶水走进盥洗室,刚将水倒完,就听到内室传来隐约的说话声。
他心中一凛,立刻收敛气息,轻手轻脚地挪到门板边,蹲下身子将耳朵贴了上去。
“这李相夷之前是尊上唯一的对手,如今知道他可能未死,你不好奇吗?”
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软媚入骨,带着刻意的讨好,听得归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紧接着,一道清冷低沉的男声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揣测。”
是笛飞声!归宁心头一跳,那女子果然是角丽谯!
“我不是那个意思,”
角丽谯的声音添了几分委屈,“不如我帮你杀了他,给你做道下酒菜如何?省得那些年他伤的你旧伤难愈。阿谯只听尊上吩咐,也只依尊上行事,尊上莫恼,阿谯这就伺候尊上沐浴更衣。”
“不用你伺候,做你该做的事。”笛飞声的语气依旧冰冷,没有丝毫动容。
“阿谯想侍奉尊上,这就是……”
“我不需要女人的伺候,”
笛飞声直接打断她,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警告,“你若连这话都听不明白,就让别人掌管你手中之事。”
门后的归宁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远,显然是角丽谯悻悻离开了。
他忍不住在心里偷笑,没想到笛飞声这般油盐不进,这瓜吃得着实有趣。
只是这角丽谯也太狠了,居然想把李相夷当“下酒菜”,果然是个不要命的主,想到这里眼眸一闪而过的杀意。
正想着,内室传来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归宁意识到笛飞声要沐浴了,连忙起身,猫着腰从盥洗室后门悄悄溜了出去。
而此时,内室的笛飞声刚解开衣襟,便敏锐地察觉到门外残留着一丝陌生的气息。
他眼眸微眯,抬脚往盥洗室走去,推开门却只见空无一人,唯有水汽在空气中弥漫。
他盯着门板看了片刻,眼底闪过一丝疑惑,随即转身离去。
归宁溜出来后,看了看天色尚早,此时再去偷听恐怕不妥。
他琢磨着先去角丽谯的住处探探情况,便借着熟悉地形的名义,绕着金鸳盟的建筑群慢慢摸索。
可到了角丽谯的院落外,才发现这里守卫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个个眼神锐利,想要靠近简直难如登天。
归宁正抓耳挠腮、无计可施之际,突然一只大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手掌力道沉凝,带着一股压迫感,归宁心里一凛,暗道不好,慢慢转过身来,果然看到笛飞声一袭玄色劲装,正负手站在他身后,眼神深邃难辨。
“你……”归宁刚想开口,就被笛飞声一把揪住后领,像拎小鸡似的拎了起来。他挣扎了几下,却丝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拎进一间雅致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