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公路上的风景像被拉长的胶片,在车窗外飞速倒退。夏弥靠在副驾驶座上,秀发被窗缝漏进来的风吹得轻轻飘动。
我承认,是我低估了苏晓蔷的决心。夏弥突然开口,眼睛却依然望着车窗外,没想到那姑娘根本没打算放弃。
握着方向盘的陌深嘴角微微上扬。阳光透过挡风玻璃洒在他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线。这才是苏晓蔷,他的声音里带着不自觉的骄傲,绝不轻言放弃。
自从那顿坦白午餐之后,苏晓蔷的表现出乎所有人意料。她没有像普通女孩那样哭闹或者疏远,反而像变了个人——每天清晨六点就到教室背单词,课间追着外教练习口语,周末还报了雅思冲刺班。当陌深劝她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时,好好体验高中生活时,苏晓蔷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我这是为以后做跨国生意做准备。
夏弥转过头,瞳孔在阳光下收缩成细线:她约你看电影那次,你明明可以拒绝得更狠一点。
我试过了。陌深无奈地耸肩,但她直接找到我们家门口,还带着我最爱的那家甜品店的提拉米苏。
所以你心软了。夏弥嗤笑一声,要我说,你不如从了她算了。
陌深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后视镜里,一辆运输卡车正缓缓超过他们,车身上三峡旅游的广告牌一闪而过。
你知道我们和她是不可能的。陌深的声音低沉下来,卡塞尔学院不会招收普通人,而我们的世界...
充满了暴力和死亡。夏弥接上他的话,突然伸手调大了车载收音机的音量。欢快的春节歌曲瞬间填满了车厢,所以呢?你就打算一直这样吊着她?
陌深没有立即回答。公路前方的指示牌显示,距离宜昌还有200公里。远处的山峦在冬日阳光下呈现出青灰色,像沉睡的巨龙脊背。
至少她现在有了目标。良久,陌深才开口,就算最后去不了卡塞尔,以她的努力,考个常青藤也不是问题。
夏弥夸张地翻了个白眼:自欺欺人!你明明知道她要的不是这个。她关掉收音机,车厢里突然安静得能听见轮胎摩擦路面的声音,算了,懒得和你争。到服务区叫我,我要睡会儿。
她调整座椅靠背,把外套蒙在头上,长发从衣领边缘漏出来,像一束被束缚的月光。陌深瞥了她一眼,轻轻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两度。
车继续向前行驶。阳光渐渐西斜,在仪表盘上投下长长的影子。陌深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出发前的场景——
你寒假真的要回北京探亲?你不是和夏弥没有......苏晓蔷站在校门口,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结。
“再怎么说夏弥家也救了我的命,过年无论如何都要见一面的,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大年初四之前一定回来。”陌深拗不过苏晓蔷苦苦纠缠,只好留下了一个归来的日期。
得到肯定答复得苏晓蔷眼睛亮得惊人,冰凉的小手紧紧攥着陌深。陌深记得自己当时点了点头,然后看着苏晓蔷露出那种熟悉的、倔强的笑容:那说好了,初四晚上我给你打电话。
回忆被导航提示音打断:前方500米到达......夏弥像是感应到什么,一把扯下头上的外套:到了?
只是服务区。陌深转动方向盘,要下去活动一下吗?
夏弥伸了个懒腰,整个人慵懒的说道:行啊,正好买点吃的。你开这么久也该休息了。
服务区里人不多。夏弥站在便利店货架前,挑剔地挑选着零食,陌深则去接了杯热咖啡。透过玻璃窗,他能看见远处连绵的山脉——那里藏着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地,青铜与火之王诺顿与康斯坦丁的遗迹。
给你。夏弥突然出现在身旁,塞给他一袋面包,别喝那么多咖啡,晚上还要潜水呢。
陌深伸手接过面包,开口说了句:谢谢。他顿了顿,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
说起来,你之前不是说要给楚师兄带北京特产?你准备回北京嘛?
夏弥瞳孔微微扩大说道:要你管,这件事情你不需要考虑。受到提醒的夏弥转身就走向服务区土特产展示区域。
重新上路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夏弥这次没再睡觉,而是翻看着手机里的资料:根据古籍记载,青铜城应该在水库东南侧,靠近白帝城旧址的位置。
水深大概多少?陌深注视着前方道路。
最深处超过150米。夏弥的声音变得严肃,我们需要专业的潜水装备和至少两天的探索时间。
陌深点点头。后座上的行李袋里装着他们精心准备的装备——水下照明灯、氧气瓶、抗压服,还有夏弥不知从哪弄来的声呐探测仪。一切都为了那个沉睡在江底千年的秘密。
对了,夏弥突然想起什么,你告诉苏晓蔷说我们初四回去,来得及吗?
陌深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如果不顺利呢?
车内的空气瞬间凝固。远处,宜昌市的灯火已经隐约可见,像散落在山谷中的星子。
那就让苏晓蔷再多等几天。陌深最终说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夏弥看了他一眼,出奇地没有嘲讽。她只是轻轻了一声,然后继续研究手机上的地图。
当导航显示宜昌夷陵区的出口时,天已经完全黑了。陌深将车驶下高速,沿着指示牌向预定酒店的方向开去。路边的霓虹灯在车窗上投下变幻的光影,照出两人疲惫却坚定的面容。
明天一早出发。夏弥在酒店大堂接过房卡,今晚好好休息。
陌深点点头。电梯上升的过程中,他突然问道:夏弥,你觉得我们能找到吗?
夏弥的黄金瞳在电梯灯光下闪闪发亮:必须找到。她的声音里带着龙类特有的傲慢与决心,否则怎么对付那个独眼的混蛋?
电梯的一声停在他们的楼层。走廊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蓄势待发的龙。
明天,他们将潜入那片幽暗的江水,寻找沉睡千年的力量。而此刻,在几百公里外的城市里,一个女孩或许正望着日历,数着大年初四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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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三峡大坝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夏弥和陌深穿着全黑的潜水服,背着沉重的装备包,像两道幽灵般沿着警戒线外的灌木丛潜行。
红外摄像头,十点钟方向。陌深压低声音,手指轻点。夏弥眯起金色竖瞳,指尖弹出一粒石子,摄像头应声偏转。
江风裹挟着水汽扑面而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夏弥解开装备包,取出一套精密的声呐仪器:经过这两天的探索,诺顿的宫殿应该就在这片水域下方,但入口会随月相变化。
陌深检查着氧气瓶阀门,金属部件在月光下泛着青芒:你确定要现在下水?水温只有5度。
夏弥已经利落地套上脚蹼:龙血又不怕冷。她突然凑近,金色瞳孔在夜色中收缩成线,这不是你该犹豫的理由。
没等陌深回答,夏弥已纵身跃入江中,像一尾银鱼般消失在漆黑的水面。陌深摇头苦笑,紧随其后扎进冰冷的江水。
水下世界静谧得可怕。探照灯的光束在浑浊的江水中划出惨白轨迹,照亮漂浮的泥沙和偶尔游过的鱼群。深度计显示他们已经下潜到80米,水压开始挤压耳膜。
看那里。夏弥的意念通过水下通讯器传来。前方江底赫然立着一根青铜柱,表面爬满水藻,但隐约可见繁复的龙纹。陌深的血液突然沸腾——那是龙文,属于青铜与火之王的文字。
突然,夏弥发现水中剧烈飘荡。她猛地转身,金色竖瞳在黑暗中灼灼发亮:有东西醒了!
江底淤泥骤然翻涌,一个庞然大物从黑暗中显现。那是一条巨大的生物,鳞片泛着青铜光泽,一双巨瞳出现在二人的面前并泛着血红光芒。
龙侍!陌深拔出潜水刀,龙血在血管中咆哮。如果眼前名为参孙的龙侍敢进攻二人,陌深不介意把他干掉。
夏弥却伸手按住他的手腕。她摘下呼吸器,古老的龙文化作气泡升腾,音节震动水波。
退下!夏弥的龙文带着震颤的威严。参孙缓缓俯首,鳞片摩擦发出金属般的哀鸣。它转身游向江底深处,身躯搅动的暗流将两人推向一根半掩在淤泥中的青铜巨门。
门上刻着双龙缠绕的浮雕,龙睛处是两个凹陷的孔洞。夏弥与陌深对视一眼,同时割破手掌。龙血渗入孔洞的刹那,整座青铜门亮起幽蓝光芒,门缝中泄露出炽热的气泡。
夏弥面颊轻笑,示意陌深一起进去。陌深握紧潜水刀,跟着她游向缓缓开启的青铜门隙。门后涌出的热流将江水煮沸,无数气泡如珍珠般上升,在探照灯下映出幻梦般的色彩。
当最后一丝缝隙打开时,他们看见了一座沉没千年的青铜城池,在岩浆般的光辉中静静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