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在凤翔城头凝结成灰黑色的云,最后一批炸药包的引线在城根处燃尽。
火星坠入积血的水洼,发出细碎的滋滋声。
安倍山踩着尚未冷却的砖石登上城楼,玄色蟒袍下摆扫过断裂的箭杆,那些浸透鲜血的木片在他靴底簌簌作响。
史向明正指挥士兵清理尸堆,甲胄上的血痂随着动作簌簌剥落:“老安,城西粮仓还剩三成粮草,够全军支用半月。”
“把粮仓打开。”
安倍山的目光掠过街角蜷缩的百姓,那些人抱着孩子躲在断墙后,眼中的恐惧像未干的血渍。
“让伙夫营熬粥,凡持户籍者均可领取。”
田承嗣扛着弯刀走来,刀刃上的脑浆还在往下滴:“那些唐军俘虏……”
“编入辅兵营,修城墙。”
安倍山打断他,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白羽箭,“传我令:擅闯民宅者斩,掠夺财物者斩,奸淫妇女者 ——”
他将箭矢狠狠钉入垛口,箭羽震颤的嗡鸣里带着彻骨寒意:“剥皮示众。”
尹子奇的独眼缩了缩,他身后的契丹骑兵正用刀尖挑着百姓的绸缎,闻言慌忙将赃物塞回民房。
炊烟在午时的日头里升起时,凤翔城的街巷已渐有生气。
挎着竹篮的妇人小心翼翼地走出家门,看见巡逻的叛军士兵竟在帮老人修补漏雨的屋顶,惊得差点打翻篮里的陶罐。
“安哥,你这是……”
史向明望着这幕,手按刀柄的动作松了松。
安倍山望着远处晾晒的衣物在风中飘动。
那些褪色的襦裙与半旧的幞头,让他想起穿越前见过的古镇:“咱们要的是天下,不是焦土。”
暮色漫过城墙时,张良娣被带到帅帐。
她换了身月白色的襦裙,乌发松松挽着,发间别着支素雅的玉簪。
先前被血污覆盖的脸颊洗得雪白,唯有眼角的胭脂还残留着几分艳色,倒比初见时多了几分楚楚动人。
“坐。”
安倍山指着案前的锦凳,案上摆着两盏热茶,水汽氤氲中,他忽然笑了,“张娘娘倒是比玉环识时务。”
张良娣指尖刚触到茶盏便猛地一顿,眼尾微不可察地轻颤。
她垂眸掩去眼底翻涌的疑云,素白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盏沿,良久才扬起唇角:安帅说笑了,臣妾只是…… 想通了。
安倍山笑道:“哦?张娘娘可真是想通了?本帅倒不妨为娘娘通一通。”
她仰头饮尽茶水,喉间滚动的弧度在烛火下格外清晰:“李亨已死,皇子年幼,这天下…… 总要有人主持。”
安倍山的指尖划过她的手背,细腻的肌肤下能摸到血管的跳动:“你知道我要什么?”
“知道。”
张良娣的声音带着刻意放软的颤音,“安帅想要的,是名正言顺。”
帐内的烛火突然噼啪作响,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帐壁上,缠绵成扭曲的形状。
安倍山体力倍感充沛,当初袁天罡送给自己的丹药果然不凡。
现在的自己已经像是四五十岁的模样,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打磨,体格也不像当初那么肥胖臃肿了。
“你的。。小儿子,,,叫什么?”
张良娣:“啊。。。嗯。。。”
四分之一个时辰过后。
锦被滑落时,安倍山看着她脖颈间泛起的潮红,忽然想起史书里记载的那些后妃乱政的故事。
他的指尖划过她的锁骨,那里还留着昨夜挣扎的淤青。
“李佋。”
张良娣的呼吸还带着没有缓解的急促,“刚满三岁。”
“好。”
安倍山翻身坐起,玄色外袍披在肩头,“明日起,让他认我为父。我立他为帝,封你为皇太后。”
张良娣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安帅……”
“但有一条。”
安倍山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看向自己,“我要做摄政王,封号‘皇父’。”
玉簪落地的脆响中,张良娣的声音带着颤抖的笑意:“臣妾…… 遵旨。”
三更的梆子敲过,帅帐内的喘息渐歇。
安倍山看着帐顶的鸾凤刺绣,忽然想起成都的李隆基。
那个曾经的天子,此刻大概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已死,更不知道一场新的风暴正在江淮酝酿。
“对了。”
他抚摸着张良娣的长发,“李璘的船队到哪了?”
“应该…… 快到成都了。”
张良娣的声音带着慵懒的沙哑,“他带了十万大军,说是…… 奉旨护驾。”
安倍山低笑出声,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护驾?我看是弑驾。”
三更梆子刚响过,成都行宫的铜钟突然撕裂夜空。
李隆基猛地从蟠龙榻上惊起,金丝龙袍滑落肩头也浑然不觉。
他踉跄着推开雕花槅扇,迎面便是冲天火光 ——
宫墙外的火把连成赤色星河,“永” 字大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旗角绣着的狰狞螭龙张牙舞爪,竟比白日里还要可怖三分。
陈玄礼踩着满地碎瓷冲来,锁子甲上的血珠混着雨水,在青砖上洇出暗红的花。
“陛下!永王率五万大军自江陵而来,已破外城!”
老将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震颤,剑柄还在往下滴血,不知是杀敌还是自伤。
李隆基扶着廊柱向下望去,火把照亮的兵甲如潮水漫过护城河。
那密密麻麻的长矛尖,恍惚间化作马嵬坡士兵举起的明晃晃刀枪。
他眼前浮现出杨贵妃最后的模样:白绫勒进脖颈时,她眼角滑落的那滴泪,像极了此刻城墙上摇摇欲坠的寒星。
“不可能... 不可能...”
李隆基突然想到什么,慌忙问道:“剑南节度使崔园没有驰援抵挡吗?”
他喃喃着跌坐在冰凉的汉白玉台阶上,指尖死死抠住蟠龙纹的栏杆。
老将无比悲怆的说道:“崔园,带整个清河崔氏,在兵临城下时,第一个归顺了永王。”
当年李隆基亲手赐下白绫时,远处安禄山叛军的火光也是这样染红天际。
如今同样的火光,却来自自己的亲骨肉。
夜风卷着喊杀声送来,恍惚间与马嵬坡士兵的 “诛国忠!”“赐死贵妃!” 的呼声重叠,让他分不清今夕何夕。
而凤翔的帅帐里,安倍山正把玩着那支从张良娣发间掉落的玉簪。
他知道,李璘动手的那一刻,大唐的天,才算彻底变了。
“传我令。”
他扬声向帐外传令:即刻整备军需,全军枕戈待旦。另传我令至长安、太原、范阳三镇,命节度使加强边塞戒备,严防突厥与回纥异动!
夜风穿过帐帘,带着血腥味与花香,在烛火中打着旋。
新帝的龙椅尚未焐热,另一场征战,已在酝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