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矿场的血火之夜,在天将破晓时终于落下帷幕。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刺鼻的硫磺焦糊味、血腥味和一种劫后余生的死寂。昨夜的喧嚣厮杀已然平息,只余下零星的火苗在废墟间苟延残喘,发出噼啪的轻响。
提炼工棚彻底化为焦黑的骨架,兀自冒着青烟。矿石堆场一片狼藉,被烧融的硫磺与泥土、血污凝结成诡异的暗红色硬块。营房倒塌大半,遍地是折断的兵刃、染血的箭矢和倒伏的尸体——有“獠牙”和厢军士兵的,也有那些黑衣黑甲、涂抹油彩的契丹马匪。受伤者的呻吟声此起彼伏,在空旷的矿场上更显凄厉。
赵言如同一尊染血的石像,矗立在工棚的废墟前。他庞大的身躯上布满刀痕和擦伤,最严重的是那双曾抓起燃烧巨石的双手,皮肉焦黑翻卷,深可见骨,鲜血混着焦炭不断滴落。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死死盯着废墟,喉咙里发出低沉的、野兽般的呜咽。陈墨药师正被两名军士小心地从他身后抬上担架,虽捡回一命,但半边身体严重烧伤,气息微弱。
林绾绾站在赵言身侧,杏色骑装早已被血污和烟灰染得看不出本色,发髻散乱,脸上也带着几道血痕,手中紧握的连弩弓弦崩断,淬毒的箭矢也已射空。她一手紧紧搀扶着赵言微微颤抖的胳膊,一手持着卷刃的匕首,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眼神疲惫却依旧锐利如鹰。昨夜若非赵言那石破天惊的一掷震慑群匪,若非随后赶到的顾千帆亲率“獠牙”主力及时驰援,后果不堪设想。饶是如此,矿场精华尽毁,人员伤亡惨重。
“獠牙”都头拖着一条受伤的腿,指挥着幸存士兵和匆忙赶来的民夫清理战场、扑灭余火、救治伤员。他脸上带着悲愤与自责:“王妃,王爷…属下无能!让贼人…”
“不怪你们。”林绾绾声音嘶哑,却异常冷静,“这帮契丹马匪,是真正的亡命精锐。若非言郎…” 她看向丈夫那惨不忍睹的双手,眼底掠过深深的心疼。
“水鬼六”带着一队漕帮精干汉子匆匆赶来,看到这惨状也是倒吸一口凉气。他蹲下身,仔细检查一具契丹马匪的尸体,从其腰间的皮囊里摸出一枚染血的玄铁令牌——正是狰狞的狼头令!与周淮安献上的那枚一模一样!
“是‘黑风’!契丹狼山部的王牌马匪!”水鬼六脸色凝重,“这帮杂碎心狠手辣,来去如风!昨夜被顾大人杀散,但首领秃鹰…好像跑了!” 他指向战场边缘一处凌乱的血迹和蹄印,显然有人负伤后骑马突围。
“秃鹰…”林绾绾记下了这个名字,眼中杀机一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六爷,你的人,盯死所有北去的河道!他受了伤,必走水路!悬赏翻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王妃放心!包在漕帮身上!”水鬼六拍着胸脯保证。
---
肃政司衙署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雨将至。巨大的“燃香计程榜”上,“西苑硫磺矿开采量”的节点被刺目的红叉覆盖!代表“危重病患接种率”的燃香已接近末端,刻度却停留在56%——距离70%的目标还差一大截!太医局库存告急的警报文书,如同催命符般堆在孟云卿案头。
“娘娘!西苑矿场…毁了!”李文博声音干涩,将连夜赶出的损失报告呈上,“提炼工坊全毁,已提炼的硫磺损失殆尽!露天矿层虽在,但表层矿石被火油污染,需重新清理剥离!核心药师陈墨重伤!熟练工匠死伤三分之一!初步估算,恢复生产至少需十日!而太医局库存硫磺…仅够支撑三日!”
孟云卿脸色苍白,一夜未眠的眼眸中布满血丝,但眼神依旧沉静如渊。她快速翻阅着报告,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西苑矿场被袭,不仅重创了血清生产链,更是对她主导的“绩效新政”一次赤裸裸的挑衅!契丹人的刀,精准地捅在了汴京最脆弱也最关键的命门上!
“传令!”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驱散了堂内的颓丧:
> **“西苑矿场灾后重建暨硫磺应急保供绩效方案(3.0)”**
> * **一(应急指挥):** 成立“矿难应急绩效指挥部”,孟云卿亲任总指挥,工部张员外郎、太医局孙院正、殿前司都指挥使(负责安防)任副指挥。指挥部设于矿场废墟,现场办公!
> * **二(伤员救治与抚恤):**
> > 征调全城名医,成立“矿难伤员绩效救护组”,集中救治重伤员,绩效目标:降低死亡率至5%以下!
> > 按“绩效军功簿”标准,三日内足额发放阵亡将士抚恤及重伤员伤残津贴!家中有老幼者,额外抚恤!
> > 牺牲民夫工匠,视同军功抚恤,其家属优先纳入“义运民夫”或矿场重建用工,保障生计!
> * **三(矿场重建):**
> > 工部牵头,征调三千精壮民夫,组建“矿场清理与重建绩效突击队”!绩效目标:**三日**内清除废墟、污染层,剥离出可供提炼的纯净矿层!
> > 采用“三班倒+超额绩效激励”制!完成基础任务量,工钱双倍!超额部分,按量阶梯式翻倍奖励!
> > 就地取材,搭建简易防风防雨工棚,优先保障提炼区!
> * **四(硫磺应急保供):**
> > 太医局孙院正负责,启动“硫磺替代品及库存极限优化预案”!
> > 一方面,组织药师对未被污染的矿石进行**手工分拣、简易淘洗**,不计成本,能供一点是一点!
> > 另一方面,广发“悬赏绩效令”:向汴京及周边州府药行、道观(炼丹用硫)、甚至民间收藏者,高价紧急征购**所有库存硫磺及含硫矿物(如雄黄、雌黄等)**!按质论价,上不封顶!由“獠牙”持令,专线押运!
> > 绩效目标:五日内,确保太医局工坊**最低限度**的血清生产原料供应,维持危重接种率不跌破50%!
> * **五(安防升级):**
> > 殿前司调派一千精兵,由顾千帆统一指挥,常驻矿场及太医局工坊!
> > 矿场外围增设明哨暗卡、拒马鹿砦,架设床弩!实行“网格化安防绩效责任制”,区域包干,失职连坐!
> > 对太医局药师、核心工匠实行“重点目标绩效保护”,出入登记,专人护卫!
“此乃生死时速!所有环节,按战时绩效执行!延误、推诿、贪墨者,无论官职,斩立决!”孟云卿斩钉截铁,将方案拍在案上,“李郎中,即刻抄发各部!本宫亲赴西苑矿场坐镇!告诉所有人,矿场在,希望就在!矿场毁…汴京亡!”
“臣遵旨!”李文博被这破釜沉舟的决绝所感染,胸中颓气一扫而空,领命飞奔而去。整个肃政司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再次高速运转起来!
---
西苑矿场的废墟之上,悲怆的气氛被一种近乎悲壮的效率所取代。
巨大的“绩效公示牌”在焦土旁重新立起,上面用硕大的字体写着:
> **“矿难重建绩效突击令!三日目标:清废墟!剥矿层!保生产!”**
> **“绩效点=救命钱!干得多!拿得多!救的人越多!”**
在双倍乃至翻倍工钱的刺激下,在“救人即是自救”的口号感召下,三千名从城内城外紧急征调来的民夫,如同蚂蚁般投入到清理工作中。他们喊着号子,用铁锹、撬棍、甚至双手,奋力清理着焦黑的木料、扭曲的金属和凝结的硫磺硬块。汗水混着脸上的黑灰流淌,却无人叫苦。因为他们知道,每清理出一块地方,每剥离出一筐未被污染的矿石,就可能多救回一条命!
简易的提炼工棚在废墟旁迅速搭建起来。虽然简陋,但炉灶重新燃起。孙院正带着太医局还能行动的药师,以及临时招募的略懂药理的学徒,在士兵的严密护卫下,紧张地进行着手工分拣和淘洗。被赵言指出的、矿坑深处未被火油污染的矿层,成了最后的希望。一筐筐带着泥土气息的矿石被运来,在药师的指导下,由手脚麻利的妇人进行初步分拣,剔除明显杂质。陈墨药师虽重伤昏迷,但他之前的研究笔记被孙院正视为珍宝,正组织人手加紧研究。
孟云卿一身素净的劲装,外罩软甲,发髻简单地挽起,就站在矿坑边缘临时搭建的指挥木台上。她身边没有华丽的仪仗,只有李文博、张员外郎等几个核心官员,以及捧着各种文书、随时待命的小吏。她目光如炬,不断扫视着整个工地,根据各区域的进度和问题,快速下达指令:
“东区清理进度滞后!调丙字队过去支援!丙字队队长,你的绩效点想被扣光吗?”
“淘洗区人手不足!立刻从后勤组调二十名手脚利索的妇人过去!工钱按技术岗算!”
“水源!保障淘洗区用水!再挖两个蓄水池!工部的人呢?立刻去办!”
她的声音通过铁皮喇叭传遍工地,清晰、冷静、不容置疑。每一个指令都直指要害,每一次调度都精准高效。民夫们看着这位亲临废墟、指挥若定的皇后娘娘,心中的敬畏和干劲又添了几分。
赵言也被安置在指挥木台旁一个临时搭起的凉棚下。他的双手已被太医局最好的外伤圣手仔细处理过,裹上了厚厚的、浸透药膏的白布,活像两只巨大的白馒头。林绾绾守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用小勺给他喂着参汤。
“疼…疼…”赵言看着自己不能动的双手,委屈地瘪着嘴,像个丢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活该!谁让你逞能去抓那烧红的石头!”林绾绾嘴上凶着,眼底的心疼却藏不住,“乖乖喝汤!手好了才能吃糖!”
听到“糖”字,赵言眼睛亮了亮,乖乖张嘴喝汤。喝了几口,他忽然扭过头,看向矿坑深处正在奋力挖掘矿石的民夫,又用力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对林绾绾说:“…绾绾…那边…石头…哭哭…”
“哭?”林绾绾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忙碌的民夫和泥土,“石头怎么会哭?”
“…香的…石头…被…被坏人烧了…疼…哭哭…”赵言努力地表达着,眼神里带着一种孩童般的难过和不解。他似乎能感受到矿石本身被污染、被焚毁的痛苦。
林绾绾心中一动,想起夫君那奇异的“嗅矿”能力。难道他不仅能感知矿脉,甚至能与矿石产生某种难以言喻的共情?她轻轻握住赵言没受伤的小臂:“言郎乖,别难过。孙爷爷他们在救那些没受伤的石头呢。坏人…会被抓到的。”
这时,孟云卿处理完一拨事务,走下木台,来到凉棚。
“王弟,手还疼得厉害吗?”她温声问道。
赵言看到嫂子,立刻告状:“…嫂子…坏人…烧香石头…石头…哭哭…言儿…手也疼…” 说着还把两只“白馒头”举起来,一脸委屈。
孟云卿看着他那憨态,又看看矿场的惨状,心中五味杂陈。她接过林绾绾手中的参汤碗,亲自舀了一勺,吹了吹,喂到赵言嘴边:“言儿乖,喝了汤,手好得快。等手好了,嫂子让御膳房给你做一大罐子酥糖,让你吃个够。”
“真的?”赵言眼睛瞬间亮了,忘了疼痛和难过。
“君无戏言。”孟云卿微笑点头。
赵言立刻眉开眼笑,大口喝起汤来,仿佛那参汤就是甜甜的糖水。
林绾绾看着这一幕,心中温暖,低声道:“娘娘,言郎他…似乎对矿石有种特别的感应。他说…那些被烧毁的矿石在‘哭’…”
孟云卿喂汤的手微微一顿,若有所思地看向矿坑深处,又看向赵言那双纯真却似乎能洞见常人无法感知之物的眼睛。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悄然升起:王弟这天赋异禀,或许…不仅仅是用来寻矿?
---
肃政司衙署,黑狱。
空气里弥漫着血腥、药味和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周淮安被单独关在一间加固的囚室里,虽免了皮肉之苦,但连日的“绩效问询”和巨大的精神压力,已让他形销骨立,眼神涣散。
顾千帆坐在他对面,脸色依旧苍白,左臂伤口包扎着,但眼神锐利如刀。他面前摊着几张画像,正是根据周淮安描述绘制的“影”和契丹狼山部接头人的模拟画像。
“周淮安,你最好祈祷这些画像够准。”顾千帆的声音冰冷,“‘黑风’夜袭西苑矿场,秃鹰在逃。你的‘绩效目标’完成度,可还差得远。”
周淮安浑身一哆嗦,嘶声道:“大人!小人…小人真的尽力了!那‘影’神出鬼没,每次见面都裹得严严实实,声音也刻意伪装…小人…小人只能画出个大概轮廓啊!至于契丹接头人,小人只见过一个叫‘巴图’的,是个络腮胡的矮壮汉子,左耳缺了一角…其他的…真不知道了!”
顾千帆盯着他,似乎在判断真伪。这时,一名“獠牙”队员匆匆进来,在顾千帆耳边低语几句,递上一小片烧焦的布帛残片。残片上,隐约可见一个扭曲的、类似鸟雀的暗纹。
“这是在矿场提炼工棚废墟深处,陈墨药师被救出的位置附近发现的。”队员低声道,“清理废墟的弟兄觉得这布纹特殊,不像咱们宋人的织物。”
顾千帆眼神一凝,拿起布片仔细端详。这暗纹…似乎在哪里见过?他猛地想起,在抄查寿王府时,曾在一间密室的暗格里,发现过一些陈旧的、带有类似纹饰的布片和信笺,当时以为是寿王生母(契丹间谍)的遗物,并未深究!
“周淮安!”顾千帆将布片举到他眼前,“认识这个吗?”
周淮安眯着眼看了半天,茫然摇头:“不…不认识…小人从未见过‘影’大人身上有这种纹饰…”
“那‘影’最后一次在金水河仓廒命你转移东西时,身上穿的什么?”
“黑…黑色的斗篷,很普通…”周淮安努力回忆,“不过…不过小人好像瞥见…他斗篷下摆…似乎…似乎沾了点红色的泥?对!就是金水河仓廒甲三号库地面那种特有的红黏土!”
金水河仓廒的红黏土?顾千帆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金水河仓廒…金明池!金明池皇家园林的某些湖畔区域,也有这种独特的红黏土!
“备马!去金明池!”顾千帆霍然起身!如果“影”的落脚点沾染了金明池的红泥,那这皇家园林深处,极可能藏着一条大鱼!
---
金明池,皇家禁苑。
时值午后,湖光潋滟,垂柳依依,本该是静谧悠闲之地。但在靠近西北角一处名为“观澜小筑”的僻静水榭附近,气氛却骤然紧张!
顾千帆亲率数十名精锐“獠牙”,如同无声的阴影,悄然包围了这座临水而建的精舍。精舍门窗紧闭,静得诡异。
“破门!”顾千帆一声令下!
“轰!” 厚实的木门被巨力撞开!“獠牙”队员如潮水般涌入!
然而,精舍内空空如也!只有一桌一椅,桌上放着一杯尚有余温的清茶,地上…赫然有几枚清晰的、带着湿润红泥的脚印!脚印一路延伸至后窗,窗棂大开,窗外便是烟波浩渺的金明池!
“追!”顾千帆冲到窗边,只见不远处的水面上,一叶扁舟正破开芦苇,向着对岸疾驰而去!舟上,一个身着灰色布衣、头戴斗笠的身影背对着他们,身形瘦削!
“放箭!”顾千帆厉喝!
弩箭如雨!但那小舟异常灵活,在密集的箭雨中左摇右摆,竟未被射中!斗笠人始终未回头。
“上船!追!”顾千帆毫不犹豫,率人跳上停泊在精舍旁的小船,奋力划桨追去!
湖面追逐,惊起水鸟无数。顾千帆死死盯着前方那叶扁舟和那个灰衣斗笠人。距离在一点点拉近!就在“獠牙”的船即将进入弩箭有效射程时,前方小舟上的斗笠人突然转身!
那并非想象中阴鸷的面容,而是一张极其普通、甚至有些木讷的中年男人的脸!他对着追兵,嘴角竟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然后猛地抬手,将一枚鸽卵大小的黑色弹丸狠狠砸向自己的小船!
“轰隆——!”
一声巨响!伴随着刺目的火光和浓烈的白烟!小舟瞬间被炸得粉碎!那灰衣人的身影也在火光中四分五裂!
“停船!”顾千帆厉声喝止己方船只,防止被爆炸波及。浓烟和水雾弥漫,遮蔽了视线。
待烟雾稍散,湖面上只剩下漂浮的碎木和几片染血的灰色布片。几名“獠牙”队员冒险下水打捞,只捞上来几块模糊的残肢断臂。
“大人…这…这不像‘影’…” 一名经验丰富的“獠牙”都头检查着残骸,皱眉道,“爆炸威力虽大,但更像是某种特制的火雷,而非高手自爆内力。这人…像是个死士!他故意引我们来此!”
顾千帆脸色铁青,站在船头,望着波光粼粼却暗藏杀机的湖面,狠狠一拳砸在船舷上!中计了!这分明是“影”布下的金蝉脱壳、弃车保帅之局!那带着红泥的脚印、这恰到好处的爆炸…都在嘲弄着他的追踪!真正的“影”,此刻恐怕早已利用这调虎离山的时间,潜藏到了更深处,甚至…已经离开了汴京!
---
西苑矿场,夜色再次降临。废墟上燃起了更多的火把和篝火,将工地照得亮如白昼。在“绩效突击令”的鞭策和重赏刺激下,重建工作竟真的在短短一日内取得了惊人进展!大片的废墟被清理干净,未被污染的矿层被重新剥离出来,简易提炼工棚内炉火再燃,虽然产量有限,但总算让濒临断绝的原料供应看到了一丝曙光。
孟云卿依旧在指挥木台上,借着灯火处理着堆积的文书。她的侧脸在火光映照下,显露出深深的疲惫,但脊背依旧挺得笔直。
“娘娘,顾大人密报。”李文博匆匆登上木台,将一份染着水渍的密信呈上。
孟云卿快速浏览,秀眉微蹙:“金明池…死士…金蝉脱壳…好一个‘影’!果然狡诈如狐!”她将信纸在灯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眼中寒光闪烁,“看来,我们这位躲在阴影里的对手,比想象的更难缠。不过…”她话锋一转,“他越是这样急于脱身,越是说明…他怕了!怕我们的绩效之网,已经勒紧了他的脖子!”
她看向下方灯火通明、号子震天的工地,看着那些在绩效激励下挥汗如雨、只为多救一条命的民夫工匠,一种强大的信念在胸中升腾。
“李郎中,传令给顾千帆。”
> **“影踪追缉绩效调整令”**
> * **一:** 金明池线索虽断,但证实“影”或其核心党羽近期确在汴京活动,且与皇家园林有关联!扩大搜索范围至所有皇家苑囿、离宫别馆,重点排查近期人员进出及物品消耗异常!
> * **二:** 死士身份追查!由仵作验尸,绘制其生前容貌,发往刑部及各地府衙,比对失踪人口及在押囚犯档案!追查其身上衣物、爆炸物来源!
> * **三:** 重启对寿王生母(契丹间谍)旧案的“绩效深挖”!所有与其相关的陈年卷宗、旧仆、可能藏匿的遗物,重新梳理!目标:寻找与“影”或契丹狼山部相关的蛛丝马迹!
> * **绩效目标:** 十日之内,锁定“影”或其核心代理人在汴京的最新活动轨迹或身份线索!
“另外,”孟云卿补充道,“西苑矿场这边,重建已步入正轨。明日一早,本宫移驾太医局工坊!孙院正那边的‘库存极限优化’和‘替代品征集’,本宫要亲自督战!硫磺,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不容有失!”
“臣遵旨!”李文博领命。
凉棚下,赵言已经沉沉睡去,鼾声如雷。林绾绾小心地给他掖好被角,坐在一旁,借着篝火光,轻轻抚平一张被赵言攥得皱巴巴的酥糖糖纸。糖纸上,印着御膳房特有的牡丹花纹。她看着丈夫熟睡中依旧微蹙的眉头,仿佛还能感受到他白日里为“哭泣的石头”而生的难过。
远处工地的喧嚣,近处丈夫的鼾声,混杂在一起。在这片由血火淬炼、由绩效重铸的矿场上,希望如同那炉灶中重新燃起的火焰,虽然微弱,却顽强地跳动着,对抗着四周深沉的黑暗。而在汴京城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一个完全融入阴影、气息近乎不存在的身影,正用手指蘸着水,在冰冷的桌面上,缓缓画出一个扭曲的鸟雀暗纹。纹路与矿场废墟中找到的焦布残片,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