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先冷笑。
蚁多咬死象，对方再精锐，也敌不过己方人多势众。
更何况，自己的士兵也并非弱者。
官军阵中鼓声骤变，两翼又各派出两千步兵方阵，迎向黑旗军方阵。
与此同时，战场东南方向，朱一的五千兵马即将与泗州军交锋。
而在寂静的西北方，八百米外的小山丘上，正匍匐着四个人。
其中一名彪形大汉，体型竟与朱慕不相上下，趴伏时比其他三人高出一大截。
大汉身旁趴着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虎头虎脑，眼睛黑白分明，灵动有神。
再旁边是一对相貌相似的年轻汉子，皆是方脸大耳，黑面虬髯。
冯家兄弟，这就是你们夸上天的朱慕？俺瞧着也不咋样嘛？虽说他手底下的兵练得还行，可这打仗的本事还不如俺老常呢。趴着的彪形大汉望着战场局势，满脸不屑。
要是让他来带兵，手上有这般精锐却人数少于官军，绝不会跟官军正面硬碰，定要玩些袭扰诱敌的把戏，非得把官军的人数优势给磨平不可。
被唤作冯家兄弟的两个年轻人还没搭腔，旁边十五六岁的少年先撇着嘴开口：姐夫你就知道吹牛！人家朱大帅可是打下了金陵城，端了江南大营，连长江水师都收拾了。你不过是个山大王，带着喽啰劫道，也配跟朱大帅比？
啪！
大汉照着少年后脑勺就是一巴掌：臭小子敢瞧不起你姐夫？俺要是也有这样的精兵，未必就干不出朱慕这些事！
得了吧姐夫。少年揉着脑袋眼泪汪汪，嘴上却不饶人：朱大帅能练出这样的兵就是本事，你咋练不出来？
大汉一时语塞。冯家兄弟笑着打趣：常遇春，你这小舅子可是朱慕的死忠，你在他跟前说朱慕不是？当心他找他姐告状，晚上让你睡柴房！
少年立即帮腔：对！俺这就告诉姐姐去！
哈哈哈！冯家兄弟笑得前仰后合。唤作常遇春的大汉黑着脸又给少年蓝玉一下：俺那是让着你姐！
是是是，都是姐夫让着姐姐——那俺还告不告状？
成，那你也不许说朱大帅坏话。
好小子，到底谁是你亲姐夫？行行行，俺不说总成了吧？常遇春气得又给了蓝玉一记爆栗。
蓝玉捂着脑袋直点头，只要姐夫不诋毁朱慕，他倒愿意给这个姐夫留点颜面。
快看！冯家老二冯胜突然惊呼。
战场上风云突变。
郭兴身披重甲，顶着插满箭矢的大盾狠狠撞进官军阵线，钢刀挥舞间已突入敌阵。两侧黑旗军战士如潮水般涌上，有人得手，有人倒下。
战局瞬息万变，双方阵线如犬牙交错，厮杀不止于郭兴所率方阵。
此战之中，郭兴、郭英兄弟各领千人阵，已与官兵短兵相接。
二人追随朱慕七年有余，昔日的瘦弱少年如今已成英武壮汉。在江南这些年，兄弟俩衣食无忧，更有朱慕安排的良师传授兵法武艺，成长之速远胜从前。
兄弟二人对朱慕心怀感激，胸中燃着一团火——士为知己者死！
正因如此，此战他们不仅要胜，更要打出朱大帅的威名！
故而，兄弟二人所率步阵攻势最为凶猛，甚至引得李善长赞叹：“大帅麾下郭氏兄弟，真乃猛虎也，唯有虎王方能驾驭此等英才！”
朱慕却未应声，反而眉头紧锁——郭家兄弟，似乎急躁了？
…………
兵法有言：为将者需明察秋毫，洞悉敌情，料敌机先，方能百战百胜。
…………
“不妙！”
李善长见郭氏兄弟占据上风，面露喜色，而朱慕却望向野先的中军大阵，心中暗叹。
作为统帅，朱慕的目光不局限于局部优势，而是纵观全局，为万余黑旗军负责。
此刻郭氏兄弟的“优势”，实为隐患。
战场看似顺利，黑旗军占优，尤其郭兴、郭英两部突前十余米，锋芒毕露。
然而，这并非朱慕真正的战略意图。
他派出八千兵马牵制两万官兵，非为纠缠，而是为调敌兵力，制造战机，为两千骑兵创造决胜之机。
可眼下，郭氏兄弟的方阵与其他战阵脱节，攻势虽猛，后劲却难以为继。
黑旗军再精锐，终究非不知疲倦的“超人”。
野先的中军 ，足见郭氏兄弟的猛攻未撼动官兵根本。
中军未动，意味着官兵仍握有上万预备兵力，足以应对朱慕的骑兵突袭。
更意味着官兵尚能稳住阵脚，无需求援。
或许最终的结果，仍是朱慕率领骑兵冲破野先的本阵，赢得这场战斗的胜利……
毕竟，朱慕对自己的武艺和麾下将士的战力有着十足的信心。
但他追求的不仅是胜利，而是一场完美的胜利！！！
他要在濠州城红巾军心中刻下不可磨灭的印记，他要让两淮的官军今后望见黑旗军的旗帜便闻风丧胆……
他不愿战至最后，让野先的中军主力，尤其是那三千铁骑，在战局不利时还能掩护残部从容撤退。
他要一场足以震慑整个两淮的大捷！
战场上，厮杀声此起彼伏。
可供迂回的空间越来越小。
耶律胜利的骑兵终于被黑旗军的一个千人方阵死死缠住。
战场上，双方士兵不断倒下。
朱慕明显察觉到，冲在最前方的郭兴、郭英两个方阵攻势渐缓，推进速度越来越慢，很快就会被其他战阵超越。
这两个方阵的位置将从优势转为软肋。
…………
山坡上，常遇春正给小舅子讲解战局，“你看，等那两个方阵攻不动了，就是官军反击的时机，到时候你的大英雄朱慕可就要吃苦头咯。”
“你胡说！”蓝玉根本不信，一双虎目狠狠瞪着姐夫，“你肯定是嫉妒！”
…………
官军阵中，野先眯起眼睛，死死盯着郭兴、郭英统领的方阵，右手紧握刀柄，等待着出刀的时机。
刀柄都被他攥得渗出了汗！
…………
此时，李善长也察觉到了异样，脸上的笑容消失，神色变得凝重。
“大帅，情况似乎不对，郭氏兄弟的方阵是不是力竭了？”
朱慕点头道：“刚猛易折，郭兴、郭英毕竟是初次经历这等大战，先前攻势过猛，如今提前进入了疲态！”
“那该如何是好？”
李善长思绪飞转，正为朱慕谋划对策，忽然目光扫过战场东南侧——朱一率领的五千兵马正与泗州军对阵。
他发现朱一的部队面对一万泗州兵竟显得游刃有余。
急忙道：“大帅，不如从朱一处调些兵马过来，或许能弥补郭氏兄弟的缺口！”
朱慕朗声笑道：“何必舍近求远？百室，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咱这些儿郎的真正能耐！”
“来人！”
“大帅！”
“擂鼓，进军！！！”
“遵命，大帅！”
战鼓轰鸣，声震四野……
朱慕率领两千精锐铁骑稳步推进，李善长随行在侧，眼中却闪过一丝疑惑。
战场之上，郭家兄弟的阵线已显疲态，黑旗军整体阵型凹陷，官军正从缺口不断涌入，企图撕裂防线。
郭兴刚奋力斩杀一名敌兵，正欲咬牙顶住愈发沉重的压力。
骤然间，身后鼓声如雷。
前方官军竟阵脚大乱，军心动摇……
怎么回事？
他刚要回头，忽闻一声惊雷炸响——
“虎王朱慕在此！野先，可敢与我一战！！！”朱慕的怒吼响彻战场。
“虎王朱慕在此！野先，可敢与我一战！”两千铁骑齐声呼应，声浪排山倒海。
朱慕亲率铁骑如黑色洪流压向战场，玄色帅旗猎猎作响，在风中高高飘扬。
郭兴只觉热血沸腾，不仅是他，郭英与所有黑旗将士都瞬间明悟——他们的统帅竟要亲自冲锋，直取敌军主帅！
郭兴深吸一口气，体内仿佛有热流奔涌，疲惫一扫而空。
他抛下卷刃的战刀，抄起地上长矛，嘶吼着率部向前突进，直指八百步外的野先本阵。
整个黑旗军如同被注入新的活力，攻势骤然凌厉。
这正是朱慕斩杀合只后获得的万人敌天赋——可将体内能量转化为全军士气与体力！
官军本阵中，野先面露惊骇。
他无法理解，为何对方主帅一声呐喊，竟让全军战力暴涨？
“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身旁副将声音发颤，显然已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所震慑。
野先冷冷扫了他一眼，故作镇定道：“慌什么？我军兵力占优，他再勇猛，难道能一直不累？”
可偏偏就能！
朱慕召唤出的士兵越多，体内积蓄的热流便愈发磅礴。这些热流对他自身的提升已微乎其微，多余的能量堆积在体内，唯有在他疲惫、受伤时才会发挥作用。
这些热流，足以支撑一万士兵，仍有富余。
当年一道热流便能让朱慕吸收整日，足见其能量之充沛。如今让一万士兵恢复全盛状态，不过耗费百道热流罢了。
而朱慕体内积攒的热流，早已超过万道，即便让这些士兵鏖战一整天，也绰绰有余。
“大帅，依末将看，这黑旗贼朱慕如此嚣张，反倒是战机！”一名将领面红耳赤，咬牙切齿道。
他似是被激怒了，言语间透着狠劲：“大帅，既然朱慕敢挑衅，不如全军压上，与他决一死战！说不定能一举击溃黑旗军，将他永远留在此地！”
野先闻言一怔，似乎被点醒了。
然而，一名随他多年的心腹立刻劝阻：“大帅不可！朱慕敢亲自上阵，必有倚仗……您忘了合只是怎么死的吗？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此人乃绝世猛将啊！”
野先心头一凛，当即打消了念头。
不错，身为一军主帅，岂能轻易涉险？
无论朱慕阵斩合只是真是假，他都没必要冒险。
“那该如何应对？”旁人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