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小和尚,暗自腹诽:是是是,就我最矮行了吧!能不能小点声?
早啊,小和尚。
柳儿笑话完人家,还若无其事地上前打招呼,目光刻意在三人身高上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小和尚的光头上。
小和尚忍无可忍,地站起身,吓得小柳儿一哆嗦。
已走到山神庙外的张黑子瞬间按住刀柄。
你干嘛!小柳儿拍着胸口瞪了他一眼。
撒尿,怎么,要一起?小和尚理直气壮。
小柳儿虽性格爽朗,终究是姑娘家,霎时涨红了脸。
你你你——
她指着小和尚,又羞又恼。
我我我——
我怎么了?人有三急,难道你不用解手?
说完,小和尚故意挺着肚子拎着裤腰带往小树林走去。
“你...你 !”
小柳儿涨红着脸,冲着小和尚的背影喊道。
小和尚依旧没回头,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
“好了,柳儿,回来。”
大 无奈地唤道,实在不明白自家这小丫鬟为何总爱去招惹那小和尚,结果每次都被气得跳脚,却又拿他没办法。
“大 ,那秃驴对柳儿姑娘无礼,要不要俺——”张黑子抬手比划了一个劈砍的动作。
蹲在石头上看戏的朱慕,眼神骤然一冷。
“张叔,你做什么?他们不过是闹着玩罢了,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大 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发他离开。
这张黑子怎么回事?
她离开大都,除了那件事外,也是受不了城里的压抑氛围。
自从脱脱败于朱慕之手,朝中“汉法”一派迅速失势,蒙人和色目人又开始肆意欺压汉人,稍有不顺就痛下 。
大 自幼受汉人文化熏陶,对这般风气厌恶至极,索性寻了个由头离开。
实际上,她父亲虽未明确站队,但内心是支持脱脱推行汉法、重用汉臣、学习汉人文化的,否则也不会特意为她请汉人先生教授汉学。
只是碍于身份,不便公开表态罢了。
如今“汉法”一派因脱脱战败而衰落,而“去汉化”一派却因攀附哈麻而崛起,她父亲为此在家中频频叹息,连进宫面圣的次数都少了。
朱慕神色稍缓,心想:这位大 虽说脚臭了些,但脾气倒不差,人还不错。
小和尚解手回来,满面春风,故意在小丫鬟洗漱的地方晃了一圈。不远处的张黑子狠狠瞪了他一眼,却不知自己方才已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大 和小丫鬟的洗漱用具远非朱慕等人的粗陋之物可比,精致的猪鬃软毛牙刷,一粒粒青盐,洗脸的铜盆虽刷了白漆,但朱慕眼尖,从掉漆处瞥见一抹金色——
这洗脸盆竟是纯金打造的。
毛巾也是上好的羊毛织就,柔软舒适。
再看那华美的马车、八匹矫健的骏马,以及张黑子等八名气势逼人的护卫……
这位大 的出身,绝非寻常。
见小和尚趾高气扬地回到朱慕身旁,小柳儿气鼓鼓地吐出漱口水,“大 ,那小和尚太可恶了,我要去骂他!”
大 忍俊不禁,“你想骂他什么?”
小柳儿一时语塞,绞尽脑汁回想着评书里听来的骂人话……
这个不成,太粗鄙;这个也不成,太雅致;这个太酸腐;这个太倒胃口……
啊,想到了!
大,我就骂他秃驴!
噗!
另一边的朱慕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引来几道疑惑的目光。
大,那高个子在做什么?
大疑惑地望着朱慕的背影,他听见我们的对话了?
不可能,她摇着头,隔这么远,她们说话声又轻,怎会听见呢!
朱慕自然是听见了。
他看那小丫头苦思冥想半天,还以为能想出什么犀利的骂人话,结果竟是这般?
不免有些失望。
(作者:你这算什么主公啊!)
怎么了,弟弟?
一旁的老道士看着朱慕奇怪地问道。
自打认了这个主公,他很少见朱慕失态。
这次是怎么回事……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张黑子盯着朱慕,手又按在刀柄上,只见那高个子喷了口水后,肩膀一抖一抖的,发出咯咯咯的憋笑声。
老道士起初还纳闷,看着朱慕莫名发笑,怎么也止不住。
看了一会儿,怪了,他也想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
老道士也跟着笑起来。
一旁的小和尚愣住了。
不一会儿,嘴角也扬了起来。
大石头上。
朱慕听见小丫头骂人,被逗笑了。
想笑,怎么办?
他本想忍住。
谁知越忍,笑意越盛。
终于,他咯咯咯地发出半压抑半释放的笑声。
他这一笑,竟传染开来!
老道士也跟着笑,虽觉这样很傻,却止不住。
接着,小和尚也憨笑起来。
三人就这么两个蹲在石上,一个立在地上,前仰后合——
咯咯咯,哈哈哈,呵呵呵,嘿嘿嘿……
发出各式古怪笑声。
张黑子松开刀柄,摇着头,面露怜悯。
昨晚瞧着挺正常,原来是三个痴人!!!
噗——,噗嗤噗嗤,噗嗤噗嗤!
柳儿,你做什么!
大 正疑惑地望着三人,忽然听见身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转头发现自家丫鬟正捂着嘴,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发出噗嗤噗嗤的憋笑声。
大、大 ,奴婢不是有意的......可就是......噗哈哈哈!小丫鬟笑得浑身发颤。
这傻气莫非会传染?大 瞅瞅傻笑的三人,又看看笑得花枝乱颤的丫鬟,表情顿时精彩起来。望着小丫鬟扭曲的笑脸,她突然觉得有股笑意从肚子里往上窜。
不能笑......太失礼了......大 咬着嘴唇强忍,却像朱慕他们一样越忍越想笑。最终她一个箭步钻进马车,车厢里立刻传出闷闷的笑声。
张黑子挠着头走过来,敲敲车壁:大 ,你还好吗?
噗......没事......你走开些......车里传出古怪的回应。张黑子看看笑作一团的丫鬟,又看看那三个笑疯了的家伙,满脸茫然。
............
赵均用的宅院里爆发出震天笑声。
孙兄高明!竟连郭天叙那小子都笼络了,妙啊!赵均用拍案叫绝,这下郭大帅插翅难逃了。
孙德涯捻须微笑:虎父犬子罢了。本只是留个后手,没想到真派上用场。他忽然敛容:不过马秀英今日出城寻朱重八去了,必须截住她,绝不能让朱重八回城。
比起郭天叙,孙德涯更忌惮朱重八,更何况此人还有个弟弟朱慕。
交给俺!派骑兵拦截便是。赵均用拍着胸脯。
最好是——孙德涯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中寒光乍现。
下 ?赵均用面色微变,这......马秀英毕竟是朱慕的嫂子......
做得干净些。孙德涯听到朱慕名号时缩了缩脖子,随即冷哼:莫非你以为放过马秀英,朱重八就会善罢甘休?既已结仇,朱慕那关横竖都过不去!
赵均用,你别存什么幻想了。陈友谅许给咱们这么多好处,不就是指望咱们替他拖住朱慕吗?
你觉得……咱们真能挡住朱慕的黑旗军?
赵均用面色阴沉,他亲眼见识过黑旗军的恐怖。
当然挡不住!但只要咱们手脚干净,朱慕就没理由动咱们。除非他不要脸面了!
孙德涯越说越得意,用力拍了拍赵均用的肩膀,现在想反悔也晚了,老赵,首鼠两端可没好果子吃!
话里已带着 的威胁。
赵均用抹了把脸,干笑道:哪能呢。行,听孙兄的,我这就派人去杀马秀英。
黄土飞扬的官道上,一支红巾军小队护送着马车向徐州疾驰。颠簸的车厢里,马秀英掀开帘子:不能减速,必须尽快见到重八!
她心如火焚。昨日义父那诀别般的神情让她心惊肉跳——她怕丈夫回来晚了,怕见不到义父最后一面,更怕朱重八和郭天叙兵戎相见......
她不知道,此刻徐州城内战鼓震天。她的丈夫朱重八,正为北进大业磨刀霍霍!
轰隆隆——
后方突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
烟尘中,箭矢破空而来。护卫接连倒地,红巾军小头目拔刀怒吼:大田!带大 先走!
他调转马头冲向追兵,刀锋映出寒光。
濠州城。
大帅府。
郭子兴卧于病榻,心中反复思量着如何与重八相见,如何化解过往嫌隙,让他与天叙重归于好。
至于儿子那边,他已不再奢望劝说,只打算以父亲的威严强行压服。
正思忖间——
郭明与花云神色慌张地推门而入。
“大帅,出事了!”花云面色涨红,几步冲到榻前,急声道,“大公子随孙德涯、赵均用一同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