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那道人影在看我?不,它在等我犯错!
可现在,我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它的意义了。
光门吞噬我们的瞬间,仿佛有亿万根细针刺入骨髓。
身体被无形之力撕扯、重组,耳边是尖锐到几乎断裂的鸣响,像整片金属荒原在颅内共振。
视野炸成一片雪白,意识浮沉如溺水之人。
再睁眼时,脚下已不是剑峰之巅。
我们三人跌落在一片死寂的峡谷深处。
天穹灰暗,云层低垂,如同锈蚀的铁壳扣在头顶。
四周尽是斜插岩层的巨大断剑——每一柄都长达数十丈,剑刃朝天,锋口布满锯齿状裂痕,表面铭刻着密密麻麻的晦涩音纹,像是某种早已失传的语言,在风中低语。
空气沉重得近乎凝固,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副本阶段一:穿越断刃回廊】
【机制:禁止使用远程攻击】
【触发条件:声音超过60分贝即激活“剑啸风暴”】
系统提示浮现的刹那,陈雪脸色骤变,猛地捂住嘴,连呼吸都屏住了。
她双眼微颤地扫视四周,仿佛怕自己一个喘气就会引来灭顶之灾。
我也蹲了下来,指尖轻触最近一柄断剑的基座。
触感冰冷,却残留着一丝尚未散尽的震颤。
“有人来过。”我低声说,“而且刚走不久。”
基座上有一圈新鲜的刮痕——深而凌乱,显然是强行拔剑所致。
但这些巨剑并非随意插入,它们的位置、角度、深度,甚至音纹的走向,都遵循某种精密规律。
贸然扰动,无异于拨动一张巨大琴弦的某一根。
【剑心通明】自动运转。
视野切换为声波频谱分析模式,淡蓝色的数据流在我瞳孔深处滚动。
那些铭文不再是死物,而是化作一条条跃动的波形曲线,在空气中交织成网。
【五度循环调式】【可诱发金属疲劳断裂】【叠加三次以上将引发区域性共振坍塌】
我心头一凛。
这不是武器残骸,而是一座活体音阵——整片峡谷就是一把沉睡的杀戮乐器,只待一声高音,便能奏出死亡交响。
“别说话。”我抬手示意,“用眼神交流。”
前方百步,地面裂开一道宽达八丈的深渊,黑不见底。
唯一的连接,是一座由三把倾斜巨剑搭成的“剑桥”,彼此交错,形成脆弱的三角支撑结构。
木兰上前一步,银枪点地欲试。
“停。”我伸手拦住她。
她脚步一顿,回头望我,眼神询问。
我盯着中间那把剑的音纹分布,眉头紧锁。
【剑心通明】捕捉到其基频偏高,接近临界共振点,哪怕一只鸟落在上面,也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能走中间。
我取出随身携带的【风骸羽毛】——之前击杀风骸秃鹫所获,轻若无物,遇风即燃。
点燃,抛入裂谷下方。
火焰升腾,热流涌动,带动气流拂过三把断剑。
左侧那把发出最低沉的嗡鸣,频率稳定;右侧的则略有杂音;中间的……在火焰掠过的瞬间,剑身竟微微震颤,音纹泛起微弱蓝光。
找到了。
我比划手势:左剑,边缘第三格,单人通行,间隔十秒。
陈雪点头,第一个踏上。
她脚步极轻,落点精准。
每一步都避开振频节点,如同踩在刀尖跳舞。
她过去后,我紧随其后,木兰断后。
当她的靴尖离开最后一格的瞬间,身后那把剑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铮”响,紧接着整座剑桥剧烈晃动,中间那把轰然断裂,坠入深渊,激起一阵沉闷回响。
若我们贪快并行,此刻早已全员覆灭。
继续前行。
地形愈发复杂,断剑分布更密,有些剑身半埋沙土,只露出布满裂纹的刃脊。
风从峡谷缝隙间穿行,偶尔卷起沙砾敲打金属,发出细微叮响——每一次,我们都下意识绷紧神经。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轻微的“咔哒”声。
不是风。
是机械关节转动的声音。
三个身影缓缓从剑林阴影中浮现——全身由碎铁熔铸而成,形似人偶,关节处镶嵌着幽蓝色的音核,行动无声,却对震动极度敏感。
【回音傀儡】,巡逻单位,侦测到异常波动便会引爆音核,释放足以撕裂岩石的冲击波。
不能打,不能跑,不能出声。
常规战斗手段全废。
我抬手示意陈雪停下,随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法杖。
她会意,缓缓取出,却不施法,而是用杖尖轻轻刮擦身旁岩壁,制造出持续不断的低频摩擦声——像钝器磨石,单调而绵长。
果然,傀儡头部转动,音核微亮,被这稳定的低频吸引,缓缓转向声源。
与此同时,我早已在侧方岩缝中布置好【驱邪符阵】——之前通关小副本所得,本以为鸡肋,如今却成了关键。
当第一具傀儡踏入符阵范围,脚踝瞬间被无形力场黏住,挣扎加剧,音核开始蓄能发亮。
就是现在。
我从袖中弹出一枚铜钱,手腕一抖,精准射入其背部缝隙——卡住发声结构。
“咔……嘎……”
傀儡猛然僵住,音核能量逆流,内部震荡失控。
它开始原地自旋,动作越来越狂乱,最终撞上一柄断剑,轰然解体,碎片四溅。
剩下两具,依样处理。
危机解除,三人靠在巨剑阴影下喘息。
陈雪看向我,眼中已有信服,不再只是临时组队的犹豫与试探。
“你是怎么想到……用声音骗它们的?”她终于敢开口,声音仍压得很低。
“因为这地方的一切,都在听。”我说,“所以我们必须学会——如何不让它听见我们想藏的东西。”
她若有所思。
前方,地势渐高,断剑排列愈发密集,最终形成一片竖立的剑林,层层叠叠,宛如天然迷宫。
出口就在那边。
可就在此时——
风向突变。
一股冷流从峡谷尽头卷来,带着铁锈与雷鸣的气息。
风中,夹杂着一阵奇异的嗡鸣。
起初微弱,继而清晰。
像是亿万根琴弦同时被拨动,又像是某种古老咒言在虚空中低吟。
我抬头望去。
所有断剑的刃口,忽然泛起淡淡的蓝光。
音纹,亮了。风一冷,我后颈的寒毛就竖了起来。
不是错觉——整片剑林活了。
蓝光顺着那些布满裂痕的刃口蔓延,像电流爬过古老的符文电路。
每一柄断剑都在低频震颤,音纹共振形成波纹状的能量场,在空气中荡开肉眼可见的涟漪。
【剑心通明】瞬间弹出猩红警告:
【全域共振倒计时:90秒】
【连锁反应无法中断】
【预测结果:空间坍塌,副本重置】
“不能动……”陈雪几乎要闭上眼睛,“系统提示说,唯一安全的选择是原地静止,等它自己过去。”
她说得对。常规逻辑下,这种机制就是考验耐心——谁不动,谁活。
可我不信命。
我的目光猛地扫向高处——一道悬岩横亘在峡谷上方,呈月牙形凸出,表面布满风蚀沟壑。
它随着风势微微摆动,投下的阴影如钟摆般规律划过中央那柄最粗壮的主剑。
每三十秒一次,不多不少。
而就在刚才,【剑心通明】捕捉到一个微妙的数据波动:每次阴影覆盖主剑的瞬间,其基频都会出现0.3赫兹的偏移——微弱,却真实存在。
就像心脏跳动前的那一丝颤动。
“这不是灾难。”我低声说,瞳孔中数据流飞速滚动,“这是节奏。”
如果能在阴影降临的刹那,施加一个精确到毫厘的外力扰动,就能让主剑的谐波相位发生不可逆偏移。
一旦偏离预设轨道,整个共振网络就会失衡瓦解——不是等待风暴过去,而是在风暴成型前,把它扼死在摇篮里。
但我需要两个人配合,分毫不差。
“陈雪。”我转向她,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听我说,不要问为什么。你现在立刻凝聚一个火球术——最小规模,温度控制在600度以下,准备灼烧那块悬岩根部的裂隙。”
她愣了一下,嘴唇微张:“可……那样根本炸不掉它啊。”
“我不需要炸掉它。”我盯着那道摇摇欲坠的岩体,“我只要它在下一波阴影来临时,刚好崩落。”
她瞳孔一缩,似有所悟,迅速点头,法杖悄然抬起,指尖凝聚起一团橙红微光,如同呼吸般柔和。
“木兰。”我又看向身侧银甲女子,她已握枪在手,战意隐现,“等我信号,用枪杆轻敲主剑底座第三环纹,力度控制在‘落叶级’,只敲一次。”
她目光凌厉地看了我一眼,缓缓点头。她不懂原理,但她信我。
时间只剩六十秒。
风更急了,吹得衣袍猎猎作响,剑林嗡鸣渐成合奏。
蓝光越来越亮,仿佛整片峡谷即将自燃。
三十秒。
悬岩开始剧烈晃动,裂缝中渗出细沙。
十秒。
我屏息凝神,双眼锁定阴影边缘——它正缓缓爬向主剑。
五、四、三……
“现在!”
陈雪指尖轻推,火球如萤火飘出,精准命中悬岩根部裂隙。
高温虽小,却足以催化早已脆弱的结构。
同一瞬,我低喝:“木兰!”
枪杆点地,旋身一挑,银光掠过主剑底座——轻若柳絮,却精准无比。
“咚。”
一声轻响,几不可闻。
下一刻,轰然巨震!
悬岩崩落,阴影如墨泼下,正好笼罩主剑。
而在那一瞬,主剑因受震偏移三寸,谐波突变,频率曲线骤然扭曲!
嗡——
整片剑林的共鸣戛然而止。
蓝光如潮水退去,音纹熄灭,空气重新凝滞。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唯有那扇沉寂已久的石门,在我们面前缓缓开启,厚重如岁月之舌。
门楣之上,八个古字浮现:
断刃非绝路,静者得先机
我迈步上前,靴底踏在门槛上,忽听身后陈雪轻声开口:“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里不能大声说话?”
我没有回头,只淡淡道:“我不知道。”
风吹起我的衣角,卷着铁锈与余震的尘埃。
“我只是看见第一把剑上的刮痕太新,就知道有人因莽撞死了——而我不想成为下一个。”
话音落下的一瞬,身后峡谷猛然爆发出震天轰鸣!
无数断刃拔地而起,撕裂岩层,在空中交织、重组,最终化作一柄横贯天穹的巨剑虚影,剑尖直指更高处——一座倒悬于云间的塔楼,静静悬浮,仿佛亘古便在那里。
木兰站到我身旁,银枪斜指苍穹,眸中战意翻涌:“接下来……要飞上去?”
我望着那座逆生之塔,心中却无半分波澜。
真正的战场,从来不在地图上。
而在脚步未至之处,已有杀机蛰伏。
前方,门内深处,是一片幽暗大厅。
湖面如镜,不见波澜。
湖心孤岛,祭坛静立。
坛上,一枚晶莹碎片缓缓旋转,散着微光——
像是谁遗落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