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地中一片寂静,只有远古石柱的光芒缓缓收敛,以及夜风吹过古老符文的微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相拥的两人身上,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凌清瑶的脸深深埋在云昭的肩头,感受着他胸膛下传来的、坚实而有力的心跳,那不再是生机茧中微弱的波动,而是充满活力的、真实的生命韵律。一直强撑的坚强外壳在这一刻彻底碎裂,泪水无声地浸湿了他肩头的衣襟,那是劫后余生的狂喜,是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担忧与恐惧的宣泄。她用力回抱着他,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仿佛生怕这只是一场易碎的幻梦。
云昭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娇躯的颤抖和那滚烫的泪水。他收紧了手臂,下颌轻轻抵在她散发着清冷香气的银发上,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怜惜。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她独自一人扛起了多少风雨,经历了多少煎熬?这份情,重逾千钧。
“清瑶……”他低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带着久未开口的沙哑,却异常温柔,“我回来了。”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凌清瑶的泪水流得更凶,但她用力点了点头,将所有哽咽都压了回去。现在不是沉溺于儿女情长的时候。
良久,云昭才轻轻松开她,但一只手仍紧紧握着她的柔荑。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看向敖洄,这位龙族太子依旧是一副桀骜的模样,但那双金色龙眸中闪烁的欣慰与激动却骗不了人。云昭对着他,郑重地点了点头:“敖洄,谢了。”没有过多的言语,男人之间的情谊,有时只需一个眼神。
敖洄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弧度:“少来这套,你要是就这么没了,本太子跟谁打架去?”
云昭的目光又落在阿湘身上。小巫女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此刻正眼巴巴地望着他,脸上还挂着泪珠,却又忍不住露出一个大大的、带着傻气的笑容。云昭对她温和地笑了笑,抬手,像以前一样,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阿湘,辛苦你了,也长大了。”
阿湘的眼泪又涌了出来,用力摇着头,哽咽得说不出话。
最后,他看向那位陌生的巫族少女月姬,以及远处高台上神色疲惫却带着欣慰的大祭司。他松开凌清瑶的手,上前几步,对着大祭司和月姬,深深一揖:“救命之恩,云昭没齿难忘。巫族之情,天山联盟,永世铭记!”
大祭司微微颔首,沙哑道:“醒来便好。望你莫忘今日相助之谊,亦莫忘对我族之承诺。”
“必不敢忘!”云昭肃然应道。
直到此时,他才真正有机会感受自身的变化。意识沉入体内,经络比以往宽阔了数倍,其中流淌的灵力不再是纯粹的冰蓝,而是呈现出一种深邃的苍茫之色,仿佛将星空的浩瀚与深渊的寂寥融为了一体。心念微动,指尖一缕苍茫灵力浮现,周围的光线似乎都微微向其塌陷,带着一种冻结万物、亦令万物归墟的奇异意蕴。
他成功地将那侵蚀他的寂灭之力,化为了自身力量的一部分!冰凰血脉进阶了,这是一种质变,让他对法则的感悟和力量的掌控,迈上了一个全新的台阶。
“感觉如何?”凌清瑶关切地问道,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气息的不同。
云昭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那磅礴而内敛的力量,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因祸得福。只是……”他看向凌清瑶,眼中带着询问。
凌清瑶立刻明白了他未尽之语,迅速而清晰地将从他冰封后发生的一切——初曦城的暗流与清洗、龙王的决断与付出、她潜入帝阙盗取神药的惊险、以及各方势力的动向——尽数告知。
听着她的叙述,云昭的眼神从平静,到震动,再到一片深沉的冰冷。他没想到,自己沉睡期间,外界竟已掀起了如此波澜,而清瑶和伙伴们,为他承担了如此之多。
当听到凌清瑶提及敖洄与阿湘已护送他的生机茧先至南荒,而她自己则孤身犯险前往昆仑时,他握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心中后怕不已。
当听到龙王敖钧不惜开启化龙池、损耗龙族根基为他续命时,他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感激与敬意。
当听到凌清瑶以雷霆手段清洗初曦城叛徒,并在外交上向帝阙主动出击时,他看着她清瘦却坚毅的侧脸,心中充满了骄傲与心疼。
所有的信息在他脑中飞速整合,天下的局势已然清晰。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南荒的夜空,望向了那风云激荡的远方。他轻轻揽住凌清瑶的肩膀,将她有些冰凉的手完全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然后面向所有注视着他的人,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历经生死、破而后立的绝对平静与坚定,清晰地宣告:
“我回来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敖洄、阿湘、月姬,以及远处的巫族战士,最终定格在凌清瑶的脸上,一字一句,如同誓言:
“有些账,该去清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