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下一秒,那点好奇就淡了,瞳孔骤然缩成一点,冷意从眼底漫出来。
那不是外放的凶狠,而是藏在干净眼神里的杀意。
杀意像冰锥一样扎过来,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让人瞬间头皮发麻。
少年的目光在白頔脸上驻留了片刻,那是平静无波的。
可下一秒,他的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大小。
嘴角不受控地向上牵了牵,连放在膝盖上的手都下意识蜷了蜷。
那是种混杂着错愕与探究的惊讶,像突然看见水里浮出的鱼长了翅膀飞向天空那样。
但这表情转瞬即逝。
他飞快垂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扫出一片浅影。
再抬眼时,眼底的波澜已荡得干干净净,只剩一片澄澈的茫然。
仿佛方才那抹惊讶只是白頔盯着墙上的霉斑看久了,生出的幻觉。
“你攻略副本的任务是什么?”
白頔倚着冰冷的合金门,指尖无意识地蹭过门板上的划痕,语气冷得像这监狱里的水泥地。
少年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肩膀微不可察地绷紧,指尖抠进了掌心的旧疤里。
他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慌乱——那是被人戳穿秘密的无措。
可他攥了攥拳,很快将那点慌乱压了下去。
他甚至还微微歪了歪头,声音里带着刻意装出的懵懂:
“什么攻略,什么任务?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什么也没做。”
白頔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指尖轻轻敲了敲裤缝。
拜托,演戏能不能走点心?
方才那瞬间的眼神飘移、耳根泛红,连呼吸都乱了半拍。
这拙劣的伪装,当她是瞎的吗?
“你用的不是鬼力。”她没戳穿他的谎言。
她盯着少年锁骨处那道淡粉色的新疤,语气笃定:“也没人看出来你是怎么的手。”
顿了顿,她话锋一转,“你的任务是……杀了黄冤?”
见少年没吭声,她补充着描述:
“说黄冤你可能没印象,就是前阵子在大街上被你打成重伤的女人。”
“总是穿紧身的连衣裙,说话的时候喜欢撩头发,看着张扬得很。”
话没说完,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
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黄冤以前的样子。
踩着细高跟,妆容精致,手里拎着限量款的包,说起生意时眼里闪着精明的光。
可再想到IcU里的场景呢?
浑身插满透明的管子,脸色白得像浸了水的纸,连呼吸都要靠机器维持。
曾经的傲气全没了,只剩死气沉沉的平静。
明明黄冤能活很久,明明只是个想在鬼物市场里多赚点钱和鬼币的普通人。
但她却因为一个外来的“攻略者”,落得这样的下场。
甚至连原因都不明不白的,这人压根儿不愿意说。
或许其实黄冤本来不用变成这样,他的目的是其他的,只不过是顺手而为呢?
白頔的指尖悄悄攥紧,指节泛出青白。
她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语气里多了几分冷意:“我很好奇,你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那家伙有的是钱,几十万说扔就扔,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想起前身的工资条,心里掠过一丝唏嘘。
“IcU一天的费用,够我挣一个月。”
“可她除了钱,也没什么了。”
“把她弄成这样,对你们这些攻略者有什么好处?”
难道是为了搅浑本世界的鬼物市场?
除了钱,黄冤在圈子里也算有点人脉。
她一倒,不少生意链都得断。
至于为什么笃定他是别的世界来的?其实很简单。
苏屿岚之前跟她说过,本世界的鬼物对这人造成过的攻击,完全无效。
就凭这一点,他绝不可能是这里的人。
说起来,她自己也不是……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白頔愣了愣,指尖轻轻碰了碰心口。
那种“外来者”的疏离感,在这个世界待得久了,竟快被她忘了。
“为什么不能对她下手?”少年突然开口,声音清清脆脆的,像刚变声的孩子。
他的眼神依旧澄澈,甚至带着点天真的困惑。
可他说出的话却像冰锥一样扎人:
“只不过是一个人而已,我杀过好多人,多她一个不多。”
“你把生命当成什么了?”白頔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
话音刚落,她身后的影子突然活了过来。
影子像墨色的绸带般窜出,死死缠上了少年的脖子。
影子越收越紧,少年的呼吸骤然一滞,脸色却没怎么变。
他反而微微勾了勾嘴角,眼底甚至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
但下一秒,白頔又猛地收回了影子。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不能让他死,黄冤的隐患还没除。
只有问清楚他针对黄冤的原因,掐断那个“任务”的源头,才能彻底断绝黄冤再受伤害的可能。
“我说了,我想杀谁就杀谁。”少年看着她面无表情的侧脸,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语气里满是轻蔑。
“你管得着吗?”他甚至还故意扯了扯脚踝上的锁链,金属碰撞发出“哗啦”一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白頔沉默了。
她靠在墙上,目光落在少年胸口那道深可见骨的抓痕上,心里渐渐有了答案。
真话这人是死都不会说的。
换做是她,要是在副本里被“原住民”抓住,对方问“这个副本要怎么结束”,她也绝对不会吐露半个字。
攻略者的任务,从来都是藏在心底的秘密,绝不可能轻易告诉外人。
她没再追问那个话题,语气缓和了些:“你叫什么名字?”
她很清楚,就算后来再问一百遍任务的事,她也不会得到答案。
就算得到了,得到的也只会是谎言。
“路远。”
少年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是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代号。
白頔眨了眨眼,心里没什么波澜。
就姑且当成实话吧,反正她也没法儿判断。
至于这个名字是真是假都无所谓。
至少现在,她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危险的攻略者了。
“好,路远。”白頔的声音像浸过寒潭的碎冰,没半分起伏。
尾音刚落,她抬眼看向对方。
瞳孔里淬着冷硬的光,连睫毛都没颤一下,“我会杀了你。”
路远听见这话,并没有任何波澜,反而轻轻晃了晃。
他眼底竟浮出层病态的亮,像久居黑暗的人撞见了明火。
那不是惊恐,是实打实的期待。
连指尖都悄悄蜷了蜷,仿佛白頔的威胁是份难得的礼物。
他往前凑了一点儿,嘴角扯出个刻薄的弧度,语气里的嘲讽裹着刺:
“有本事你就来呀?”
话音顿了顿,他甚至故意歪了歪头,眼神扫过白頔没有任何表情的侧脸。
“一个连自己朋友都保护不好的人,也配提杀我?”
白頔没接话,只定定盯着路远的眼睛。
那目光像把钝刀,慢慢刮过路远眼底的嚣张,直到看见他藏在嘲讽下的兴奋。
两秒后,她才慢悠悠开口。
每个字都敲得很轻,却像砸在路远心上:“你露馅了。”
“我可从来没有说过她是我的朋友。”
路远脸上的得意僵住了。
他瞳孔猛地缩成针尖,脸色从泛红的嚣张瞬间褪成青白,接着又蒙上层灰败。
看上去活像吞了口发臭的东西,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
嘴角不受控地往下撇,连呼吸都滞了半拍。
白頔看着他这副模样,没多做停留,语气依旧冷得像霜:
“我当然会杀了你,但不是现在。”
她刻意顿了顿,目光扫过路远攥紧的拳头。
“或许是明天,或许是明年?”她的尾音拖得极轻,却带着斩钉截铁的狠劲。
“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在这个副本结束后会逃向哪儿,我都会找到你,杀了你。”
说完,她没再看路远一眼,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