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号基地，指挥中心。
这里的灯光二十四小时保持恒定。
空气中只有服务器低沉的运行声和键盘敲击的声音。
凤凰站在巨大的战术屏幕前。
她的身后，是整个技术团队。
三十六个小时。
没有人合眼。
每个人的面前都堆着数个空的能量饮料罐。
秦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杯已经凉掉的水。
他没有催促。
他只是在等待。
屏幕上，数据流停止了滚动。
最终的分析报告生成。
凤凰转过身，走向秦风。
“秦先生，初步渗透调查已经完成。”
她的声音没有起伏。
“我们检查了‘创世纪’制药公司的所有公开网络层面。”
“包括其官方网站、股东信息披露平台、对外合作的所有项目记录。”
“我们检查了美国FdA关于‘神启一号’疫苗的所有审批文件。”
“从一期临床到三期临床的全部流程，文件齐全，程序合规。”
“我们检查了所有参与临床试验的志愿者公开档案。”
“每一份知情同意书都有电子签名，并且在公证处有备案。”
“我们检查了‘创世纪’的供应链系统。”
“从原材料采购到生产流程，再到成品运输，所有环节都有记录，可以追溯。”
“我们检查了他们的财务报表。”
“过去五年，每一笔资金流动都清晰可查，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大额匿名资金。”
“我们还检查了首席科学家阿诺德·赛缪尔的个人背景。”
“他的学术论文，他的社交媒体，他的邮件往来，一切正常。”
凤凰停顿了一下。
她身后的一个技术员将一份总结文件投射到秦风面前的个人终端上。
文件上只有一个词：干净。
“太干净了。”
凤凰继续说。
“干净到不正常。”
“对手的反情报能力非常强。”
“他们的核心数据库全部采用物理隔离，不与任何外部网络连接。”
“我们在尝试进入他们内部服务器时，触发了至少七个蜜罐陷阱。”
“每一个陷阱的数据包都指向了虚假的服务器地址。”
“他们就像一个密不透风的铁球，从外面找不到任何缝隙。”
指挥中心里，键盘敲击声已经完全停下。
所有技术人员都看着秦风。
他们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动用了零号基地的部分计算资源。
得到的结果却是零。
这是一种挫败。
秦风的手指在水杯的杯壁上轻轻滑动。
他没有看那份报告。
他抬起头，看着凤凰。
“志愿者。”
秦风开口。
“三期临床，一共多少人？”
凤凰立刻回答。
“公开数据显示，全球共计四万八千六百二十二人。”
“试验周期为六个月。”
“成功率百分之九十九点八。”
“没有死亡案例。”
“只有少数志愿者因为轻微不良反应而中途退出。”
“不良反应？”
秦风问。
“是的。”
凤凰调出了相关文件。
“报告中记录为头晕、恶心、短期记忆模糊。”
“所有退出者都签署了保密协议和免责声明。”
“并且拿到了一笔补偿金。”
“这些人的资料，我们也都核查过，没有问题。”
秦风点了点头。
他没有再说话。
指挥中心再次陷入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团队里的一个年轻人，代号“麻雀”，一直盯着自己面前的一块副屏。
他在负责清理本次行动产生的数据垃圾，并且排查被对方反向追踪的可能性。
这是一项枯燥且收尾性质的工作。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移动。
忽然，他停了下来。
他皱起了眉头。
他将一段代码放大，反复看了几遍。
“凤凰组长。”
麻雀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在‘创世纪’的一台五年前就已弃用的云服务器备份数据里，发现了一点异常。”
凤凰走了过去。
团队里其他人的目光也投了过来。
“这台服务器主要用于存储早期药物研发的模拟数据。”
“三年前就已经停止使用，数据也应该被格式化了。”
麻雀指着屏幕说。
“但是我发现了一个被反复擦除的隐藏分区。”
“擦除算法很专业，用了军规级的标准，一共擦写了三十二遍。”
“理论上，任何数据都不可能被恢复。”
凤凰看着屏幕上的数据流。
“但是？”
“但是他们在最后一次擦除后，犯了一个小错误。”
麻雀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兴奋。
“他们清除了数据，却没有重置这个分区的索引节点。”
“这就像他们烧掉了一本书，却把目录留了下来。”
“虽然看不到内容，但我能知道这里曾经存放过一个加密文件夹。”
凤凰的眼睛亮了起来。
“能恢复吗？”
“不能。”
麻雀摇了摇头。
“数据已经物理性损毁了。”
“不过，我可以尝试从文件系统的日志里，把那个文件夹的名字找出来。”
“文件名本身，可能就包含信息。”
凤凰点了点头。
“去做。”
麻雀深吸一口气，双手重新放回键盘上。
指挥中心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麻雀的屏幕上。
数据流像是瀑布一样冲刷下来。
麻雀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珠。
十分钟后。
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由乱码和字母组成的字符串。
“找到了。”
麻雀的声音有些嘶哑。
“文件夹的加密名前缀是……。”
“测试组……孤儿？”
一个技术员下意识地念了出来。
凤凰的脸色变了。
秦风依旧坐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继续查。”
凤凰下令。
“这个文件名是一个线索。”
“他们不会无缘无故用这个词。”
“排查所有临床试验的志愿者名单，重点关注那些社会关系简单，或者没有直系亲属的个体。”
命令下达。
技术团队再次高速运转起来。
这一次，他们有了明确的方向。
一个小时后。
另一名技术员有了发现。
“凤凰组长，有发现。”
“三期临床试验的公开名单里，没有符合‘孤儿’特征的志愿者。”
“但是，在二期临床试验的原始报名名单里，我们找到了一个被删除的测试小组。”
“代号‘cain’，该隐。”
“这个小组一共有十八个人。”
“他们的档案都被标记为最高机密，并且在试验进行到一半时，被集体除名。”
“除名的理由是……”
技术员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自愿退出，并签署永久保密协议’。”
“把名单调出来。”
凤凰的声音变得冰冷。
十八个名字和照片出现在了主屏幕上。
他们来自不同的国家，不同的种族。
唯一的共同点是，在他们的社会关系栏里，标注的都是“无”。
“核对这十八个人的身份信息。”
“确认他们现在的状况。”
凤凰的命令简洁而有力。
五分钟后。
第一个核查结果回来了。
“报告，名单上的第一位，约翰·史密斯，美国公民。社会安全码系统里查无此人。最后一次公共记录是两年前进入‘创世纪’的临床中心。”
第二个结果很快也回来了。
“报告，名单上的第二位，山田健一，日本公民。户籍系统显示两年前已注销，原因为‘失踪’。所有银行账户、信用卡在同一时间被冻结。”
第三个。
第四个。
……
随着一个个核查结果反馈回来，指挥中心里的空气仿佛被抽空了。
屏幕上的十八张脸，每一张的后面，都跟着一个冰冷的词。
查无此人。
失踪。
人间蒸发。
仿佛这十八个人，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他们不是退出了试验。
他们是被抹除了。
凤凰拿着最终的核查报告，走到了秦风面前。
她的手有些微的颤抖。
“秦先生。”
“我们查到了。”
“十八个人，全部消失了。”
“他们被当成了消耗品，用完之后，就被处理掉了。”
秦风缓缓站起身。
他走到巨大的战术屏幕前。
他看着那十八张已经变成黑白色的照片。
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
仿佛他看到的不是十八条消失的生命。
而是一个已经解开的谜题。
他转过身，看着凤凰和她的团队。
“做得很好。”
他的声音很平静。
“现在，我们知道‘上帝的礼物’，是用什么做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