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渐渐淡了下去，骨架依旧静静立在雾里，像座沉默的碑。
众人转身继续前行时，李一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那副骨头架子的指骨微微动了动，像是在挥手告别。
青紫色的月光下，金光与雾气相缠，那句“割肉喂鹰，舍身饲虎”的余音，还在空荡荡的街道上飘着。
众人刚走出没十步，那宏大的声音又在雾中炸响，这次不再是短句，而是一串梵音，像洪钟大吕般震荡着耳膜：
“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摩诃——”
每个字都裹着金光，在青石板上投下跳动的光斑。
夏英被震得捂住耳朵，却觉得那声音顺着骨头缝往里钻，说不出的熨帖：
“这词儿听着耳熟……好像在哪座古庙里听过。”
“是《心经》里的咒子。”
姜尚宫的声音带着惊叹，
“意思是‘去吧，去吧，到彼岸去吧，大家都到彼岸去吧，成就菩提正果’。”
话音未落，前方的雾突然像被巨手拨开，一道水晶门户凭空浮现。
那门足有五丈高，水晶剔透得能看见对面的光影，门楣上缠着两圈金纹，门后隐约有流光转动，最醒目的是门楣中央——两个巨大的蓝星古篆正闪着金光，笔画间仿佛有流水在淌。
“这又是啥字？”
李一眯着眼瞅了半天，那字的笔画圆润流畅，像两块被打磨过的玉石，
“看着倒比之前的‘兵’啊‘去’啊的顺眼。”
轩辕洛神红裙微动，走到水晶门前，指尖轻轻点向空中的金字：
“是‘琉璃’二字。古篆里，‘琉’像流水绕着玉石，‘璃’像神兽衔着宝珠，合起来就是‘莹澈如玉’的意思。”
“琉璃？”
李一摸着下巴笑了，
“难道门后是个全是琉璃珠子的世界？那可发大财了。”
“别总想着发财。”
凤若兮白了他一眼，目光却被水晶门后的光影吸引，
“佛经里说，琉璃世界是药师佛的净土，没有烦恼，没有痛苦。可这死寂世界里，怎么会有琉璃世界？”
烈阳之子凑到门边，想往里瞅，却被一道金光弹了回来：
“哎哟！这门还带结界的！”
“揭谛，揭谛……”
那梵音还在回荡，水晶门上的金纹突然流转起来，像活了的蛇，“琉璃”二字的光芒越来越盛，门后隐约传来流水声，还有孩童的笑闹声——那是众人进入这秘境后，第一次听到如此鲜活的声音。
“里面……好像真有人？”
夏英眼睛瞪得溜圆，
“不是纸人也不是骨头架子？”
姜尚宫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
“‘过去’之后是‘琉璃’……这秘境是想让我们穿过‘过去’的苦难，进入‘琉璃’般的净土？可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李一突然掏出《地书》，刚要靠近水晶门，那书突然自己翻开，新增的那页“去”字上腾起道金光，与门楣上的“琉璃”二字遥遥相对。
“看来得进去看看。”
他合上书，冲众人扬了扬下巴，
“反正都走到这儿了，总不能临门一脚怂了吧？”
水晶门后的笑闹声越来越清晰，像是在招手。
凤若兮握紧长剑，率先迈步：
“我先走，有危险我喊一声。”
她的脚刚踏入门槛，身影突然消失在金光里。紧接着，龙九、姜尚宫、轩辕洛神……一个个跟着走了进去。
夏英拉着李一的胳膊，眼睛里闪着兴奋：
“快走快走！说不定里面真有琉璃做的糖人！”
李一被她拽着往前冲，跨进水晶门的瞬间，只觉得一股暖流裹住全身，耳边的梵音突然变成了清脆的风铃——
再睁眼时，青紫色的月光消失了，眼前是一片璀璨的琉璃世界，远处的宫殿像用彩虹砌成的，空中飘着发光的花瓣，连空气里都带着甜香。
“这……这是真的？”
夏英张大了嘴，手里的短刀“哐当”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李一摸了摸怀里的《地书》，突然觉得——这诡异的秘境，好像真的要开始讲“故事”了。
而这琉璃世界，究竟是终点，还是另一个更大的陷阱？谁也说不准。
穿过水晶门的瞬间，青紫色的雾霭被远远抛在身后。
眼前的世界像被打翻了的珠宝盒，遍地都是剔透的琉璃，折射着七彩的光芒，连脚下的路都像是用凝固的彩虹铺成的，踩上去能看到自己的影子在里面轻轻晃动。
“我的天……”
夏英张着嘴，半天合不拢，手里的短刀早就扔到了一边，她伸手摸向旁边一株半人高的植物，那植物的叶子是透明的，叶脉里仿佛流淌着金色的汁液，
“这叶子都是琉璃做的？也太好看了吧！”
远处的宫殿更令人惊叹，飞檐翘角全是用七彩琉璃雕琢而成，阳光（这里的光不知来自何处，却温暖明亮）照在上面，折射出的光斑在空中织成流动的锦缎，宫殿的窗棂上还垂着琉璃串成的帘子，风一吹，发出 “叮咚” 的脆响，像无数风铃在唱歌。
“这地方…… 简直像神仙住的。”
烈阳之子看得眼睛发直，胳膊上的火焰都收敛了不少，生怕烧坏了这剔透的世界，
“可咋连个人影都没有？”
众人往前走去，脚下的琉璃路发出 “咯吱” 的轻响，像是踩在薄冰上。
路两旁开满了琉璃花，花瓣层层叠叠，有的像玫瑰，有的像牡丹，却都没有香气，只有冰冷的光泽。
“美是美，就是太静了。”
苏灵轻声道，她走到一朵最大的琉璃花前，伸手碰了碰花瓣，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
“连只鸟都没有，连只虫子都没有。”
姜尚宫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七彩的光，她从怀里掏出个小巧的仪器，仪器屏幕上显示着 “生命信号：无”。
“果然，没有任何活物的气息。”
她皱着眉，
“这琉璃世界，更像个精致的模型，徒有其表。”
轩辕洛神走到宫殿前，仰头看着门楣上的雕刻，那些雕刻描绘着人们耕作、织布、欢宴的场景，栩栩如生，可仔细一看，那些 “人” 的面孔都是模糊的，没有五官。
“你看这些雕刻，”
她指着其中一幅，
“他们在笑，却没有表情；在劳作，却没有动作的痕迹。”
“就像…… 有人刻意造了个完美的世界，却忘了往里面装‘人’？”
李一摸着下巴，走到一口琉璃井边，探头往里看，井水清澈见底，倒映出他的影子，可那影子的嘴角却微微上扬，露出个诡异的笑容。
“咦？”
李一吓了一跳，赶紧后退一步，再看时，井里的影子又恢复了正常，
“你们看这井水，有点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