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列屈拉的话语如同冰锥,猝不及防地刺入刻律德菈的心脏,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更深的冰冷。
她怔在原地,蓝绿色的眼眸圆睁,里面写满了无法理解与不敢置信。
自从她在海边那片被黑潮侵蚀的礁石丛中,捡到那个奄奄一息、却依旧带着不屈光芒的身影开始,“剑旗爵”就从未违抗过她的任何命令。
无论是指向何等强大的敌人,还是处理何等繁琐的政务,只要是她凯撒下达的指令,对方都会沉默而完美地执行,不问缘由,不计代价。
在她孤独而充满荆棘的王座上,“剑旗爵”是她唯一可以绝对信任的盾与剑,是支撑她走过无数暗夜的光芒。
可如今,这束光,这道最可靠的壁垒,竟然……违逆了她?
为了一个突然出现、来历不明的男人?
刻律德菈紧紧抿着嘴唇,娇小的身躯因为压抑的情绪而微微颤抖。
她忽略了海列屈拉话语中提到的“责任”与“必须”,只捕捉到了那最刺耳的“违抗”与“离开”。
她抬起头,目光死死锁定在海列屈拉那双充满愧疚却无比坚定的淡紫色眼眸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你……真要离我而去?”
海列屈拉迎着她的目光,心中酸楚,但依旧缓慢而坚定地点头。
“是的,凯撒女王。这次,抱歉了。我也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那是关乎海洋存续,关乎世界命运的使命,远比个人的羁绊更加沉重。
刻律德菈眼中的光芒彻底黯淡下去。
她猛地将视线转向一旁始终平静的格林,那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充满了怨恨与审视。
“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她的声音冰冷,带着最后一丝属于王者的威严。
“格林。”格林平静地回答,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来自奥赫玛。”
“奥赫玛……格林……”
刻律德菈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随即,她像是要将所有愤怒与不甘都倾泻出来一般,连说了几个“好”字,声音越来越高亢。
“格林是吧!好!很好!算了,你的名字并不重要!”
她扬起小小的头颅,用尽全身力气,仿佛在向整个天地宣告她的决心。
“我,凯撒女王刻律德菈,以泰坦之名起誓!必将攻破奥赫玛的防线,将你的城邦纳入我的版图!最后——”
她的手指向海列屈拉。
“将我的爱卿夺回来!”
这誓言带着少女般的赌气,却也蕴含着不容小觑的王权意志。
格林闻言,非但没有动怒,反而轻轻笑了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意味,仿佛在听一个孩童夸下海口。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只张牙舞爪却又显得分外无助的“幼狮”,轻描淡写地回应。
“要是你有那个实力的话,也不是不行……”
他顿了顿,目光在刻律德菈娇小的身形上扫过,带着一丝戏谑,补上了最后三个字。
“……小矮子。”
“你——!”
刻律德菈彻底炸毛了!
身高是她绝对的逆鳞,一股难以抑制的、仿佛带着冰蓝光泽的火焰般的气场猛地从她娇小的身体里爆发出来,周围的空气温度似乎都骤然下降,花园中的花草无风自动,显示出她体内蕴藏的、与其体型完全不符的强大力量。
她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格林阁下!”海列屈拉急忙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之间,对着格林恭敬地躬身,语气带着恳求。
“请原谅凯撒女王的无礼!她只是……只是一时情绪激动。”
她是见识过格林那深不可测的实力的,无论是那分身四处的神通,还是那焚尽一切的烬灰死寂。
她真怕刻律德菈这不知轻重的挑衅,会引来格林随手一挥般的毁灭性打击。
到那时,就算她拼上性命,也绝对保不住这位对她有恩的女王。
紧接着,海列屈拉又立刻转向刻律德菈,语气急切而郑重。
“凯撒女王!请您不要再激怒格林阁下了!他……他是非常伟大且实力远超您想象的存在!我的离开,是为了追随他完成关乎世界存亡的使命!请您……理解!”
海列屈拉的话语如同冷水,浇在刻律德菈燃烧的怒火上,也浇在她冰冷的心上。
她看着海列屈拉那维护格林、甚至带着一丝畏惧的表情,再看看格林那自始至终的平静与深不可测,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她。
是啊,“剑旗爵”从未如此推崇过一个人,也从未如此急切地维护过一个人。
她的话,恐怕是真的。
刻律德菈身上那爆发出的蓝色“火光”如同被风吹灭般迅速消散。
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肩膀微微塌陷下去,缓缓地、僵硬地转过身,背对着格林和海列屈拉。
那娇小的背影在清晨的花园中,竟透出几分与她年龄和身份极不相符的萧瑟与孤寂。
她抬起手,无力地摆了摆,声音低沉而沙哑。
“你去吧……”
沉默了片刻,她像是要抓住最后一点属于自己的东西,又补充道,声音虽低,却带着一丝执拗。
“不过记住,我永远是你的君主。未来,我一定……一定会将你夺回来。”
海列屈拉看着那孤单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她郑重地点点头,仿佛许下了一个承诺。
“我会等着您的到来。”
见告别已然结束,格林也不再拖延。他对着海列屈拉微微颔首:“那我们走吧。”
话音落下,他抬手于虚空中轻轻一划。
霎时间,金色的光芒汇聚,一道边缘流转着复杂符文、内部荡漾着空间波纹的三角光门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花园之中,散发着玄奥的气息。
格林没有丝毫犹豫,率先一步,迈入了那金色的光门,身影瞬间被光芒吞没,消失不见。
海列屈拉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刻律德菈那固执挺直却难掩落寞的背影,右手抚胸,行了一个郑重的告别礼。
随后,她毅然转身,步入了那扇通往未知旅程的金色门扉。
光芒一闪,【万径门】悄然闭合,仿佛从未出现过。
花园里,只剩下刻律德菈一人,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平复的能量余波。
四周死寂。
刻律德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如同化作了一尊雕像。
她静静地听着,直到身后再也没有任何声息,连那最后一丝空间波动都彻底消散于无形。
她这才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转过身来。
那双明亮的蓝绿色眼眸,此刻眼圈泛着明显的红晕,晶莹的泪水在眼眶中拼命打转,却被她强大的意志死死锁住,倔强地没有流下一滴。
她紧紧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所有的委屈、愤怒、不甘和被抛弃的痛苦,最终都化作了对那个名字的深深烙印。
她望着格林消失的方向,一字一顿,声音冰冷刺骨,带着倾尽五湖四海也难以洗刷的恨意。
“该死的家伙……竟然敢……竟然敢抢我的人……”
“奥赫玛……会因为你,而充满战火!”
这誓言,如同诅咒,回荡在空荡荡的花园里,预示着一场因他而起的风暴。
或许未来的某一天,由她挑起的战火,真的会卷向那片名为奥赫玛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