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梁集中精神正偷听的时候,突然从天而降一拳,钻得他脑瓜子直嗡嗡。
他转过头去,发觉是小美的一瞬间,嘴边立刻堆上苦涩的笑容,并双手合十,无声的跟小美求饶。
不怪他怂,小美怪力满满,他着实打不过。
小梁顺便暗戳戳瞪门口那几个没义气的兄弟一眼。
这女汉子来了是不会叫他一声吗?
只会看戏的一群混蛋!
小雪有些话,不好对小美说。
小美只以为是小梁又告密,才搞得小雪“不得不”回到陆府。
她气得要命。
小美认死理,柳爷和班主收留了她,她就打心底里接受了这两个人。
于是更不喜欢后来居上的陆爷,更别说陆家还对她雪姐下药了。
在小美看来,赛小雪重入陆府,简直就是重新跳入火坑。
所以她索性无视小梁的讨饶,一胳膊给人家脑袋夹住,直接拖走了。
那几个手下被小梁翻白眼的惨状吓到,连忙跟了上去。
屋内的柳爷动动耳朵,发觉门口的守卫走得差不多了,这才发声打破这诡异的沉默。
“我这资料不算多,陆爷尚未看完?”
陆东堂定了定神,又将第一张纸上的几行字仔细审视了一遍,“这是什么?”
柳爷斜倚着侧边扶手,两指撑脸,目光凌厉地睨向他:“入党申请书。”
陆东堂顿了一下,他岂会不识字,莫非是自己问得不够直白?
一旁的军师不自觉地紧了紧手指,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哪个党?”
柳爷:“自然是以人为本的那个。”
陆东堂将纸递给军师,双手交叉放于膝盖,神情严肃地说:
“现今正值特殊时期,并非填写了申请书,就能加入那个党派。”
更为特殊的是,像他们这种黑白两道皆有涉足的世家,在当今社会而言,犹如旧时代的地主,乃是被打击的重点对象。
那个党派的负责人,对他们这一类人的审查,可谓严苛至极。
“我可为你作保。”柳爷的笑容看似漫不经心,然而,陆东堂却从他的眼神中察觉到了几分认真。
这家伙所言不假,竟是真要拉他入伙。
他还以为这回他只是来跟他抢人的……
一旁的军师看了看远远坐在门边的夫人,又将犹豫的目光投向陆东堂。
这下糟糕了。
他家陆爷此生做了这么多见义勇为之事,不就是为了这一张入场券吗。
那夫人……该如何是好?
要事业,还是要一个不爱他的爱人?
他家爷该如何取舍?
陆东堂也沉默了。
他翻阅着手中仅剩的几张纸。
纸上详尽记载着柳爷近年来为党所做的贡献。
其中涵盖樱花国未来的发展趋势、器械研发情况,乃至陆家嘴周边所有军队的驻扎哨点。
他深知,这些信息甚至比陆东堂的情报网更为全面。
陆东堂稳住双手,翻到最后一页纸。
那上面记录的,竟是他陆东堂自小至今的生平事迹,就连他八岁时帮助隔壁二丫击退小混混的事,也无一遗漏。
陆东堂暗自心惊。
这是何意?
柳爷竟偷偷调查他了?
柳爷微微一笑,隔空指了指他手中的信纸,“莫怪我私自调查你,欲加入组织,此项审核必不可少。”
他继而说道:“组织现今急需人才,柳某此番前来,正是为了招揽陆家,不知陆爷意下如何?”
陆东堂紧攥手中的纸张,再次看向小雪。
“这便是你所说的酬劳吗?”
柳爷轻哼一声,站起身来。
他迈步向前,来到大厅中央立定,望着窗外飘扬的雪花,发出一声压抑已久的叹息:
“东堂兄,我柳某岂会趁人之危。”
话至此处,他垂首敛目,思忖着劝诫的说辞。
陆东堂却不禁为自己和父亲捏了一把冷汗。
这柳举人,果真如传言那般记仇。
他未作回应,就连一旁欲替他辩解的书生,也被他按住了。
柳爷瞧了一眼明明困倦至极,却仍强撑着睁开眼皮的小雪,心中不禁暗自发笑。
其实加入这个组织,柳爷有着自己的考量。
他在林九那一世,不仅未能助她取得胜利,反而连累了她,也连累了她和他的众多后代。
更是让她在历经他朱九的那一世时,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病。
此番,虽知前途艰险,但选对了阵营……
柳爷紧紧攥住背在身后的手。
这一次,他定要携她,笑看曾经失去的河山,再度归来!
念及此处,他转过头,面对着堂上二人,沉稳而有条理地阐述着他的观点:
“柳某苦读多年,无非是想成为一个为天下苍生谋福祉之人,大清虽已覆亡,但我们的家园依然在此。
我之夙愿,从未改变。
由人民自发组建的党派,或许更能洞悉底层民众的需求,故而我所说的以人为本理念,并非无稽之谈。
东堂兄剿灭黑帮,销毁大烟,所行之事亦是为民众谋福祉。
如此,何不加入我们,以你的才能,未必不能在历史的长卷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柳爷言辞恳切,陆东堂听着听着,不禁心生愧疚,自觉方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就连一旁的书生,对柳爷的看法也有了转变,甚至生出一种相见恨晚之感。
他回到座位坐下,目光隐晦,不由自主地又飘向门边的小雪。
这两人的事,他一个书生是无能为力了。
他拱手向柳爷行了一礼,道:“柳兄此举,实乃大义。”
随后,他硬着头皮,眼中却闪烁着热切的光芒,向陆东堂提议:
“爷,此乃难得之机,不如……就加入吧?无论您去往何处,我想底下那些弟兄,定然不会有二话,会选择随您一同前行的。”
陆东堂原本对柳爷暗暗的敌视目光,也逐渐缓和下来。
他并非是个不听劝之人。
于是站起身来,朝着柳爷微微躬身,道:
“如此,便有劳柳爷引荐了。”
众人皆起身,坐在“后排的差生”——小雪,也只得随波逐流地站起来。
她方才听到一半便走神了。
此时看着正在握手言和的两人,小雪眼神迷茫。
这是啥情况,这两人和解了?
那她该如何是好?
柳爷笑着朝她走来,道:“走吧。”
陆东堂:“?”
他快步上前两步,拉住懵懂中就要随柳爷走的小雪,问柳爷:
“柳爷不是说,适才所言之事,并非报酬吗?”
柳爷轻轻拨开他握着小雪手腕的手,沉声道:
“组织内素来倡导婚姻自由,既然陆兄应允加入组织,那么亦需遵循组织里的规章制度。”
“牵女子之手前,亦需征得她的同意。”
那书生默默捂住额头,实在不忍直视。
陆爷和柳爷相比,终究还是少了些心眼。
小雪迟疑地看向面色阴沉的陆东堂,向柳爷问道:“要去哪儿?”
这傻丫头,现在才想起询问?
柳爷面露苦笑,看着她说道:
“去陆家别院,组织的大部分人马,都已转移到那儿去了。”
言及此处,他又给了陆东堂一个带走雪儿的合理借口:
“据上头传来的可靠消息,樱军获得了联军的军需物资支援,最迟后天,便会率领人马攻打此地。”
“城内交通便利,向来是他们首要的进攻目标,雪儿必须转移了。”
听到这个消息,陆爷面色一沉。
小雪有些焦急地抓住柳爷的袖口:“那小和春的人呢?他们的位置,也算在城中心吧?”
柳爷看了看袖口上那只因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向她投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戏班所处位置,在鹰军的管辖范围内,樱军不敢越过边界线强行进攻的。”
小雪反应慢了半拍,哦了一声。
原来整个小和春,唯有她一人处于危险地带。
“小梁。”陆爷突然走到门口,打开大厅门,“收拾东西,我们也走。”
柳爷脸色一僵,“现在就走?”
陆爷朝他微微一笑,拂去小雪牵住他袖口的手,然后环抱双臂说道:
“我信任柳爷,早搬晚搬,都要撤离的,与雪儿一同撤往别院也可。”
柳爷:……不愧是陆老爷的儿子,果真鸡贼。
他说道:“一切以小雪的意愿为主,希望陆兄遵守规矩,一人住一间房。”
陆爷嘴角微扬,彻底与柳爷较上劲了,“柳弟,你加入得早,理应为为兄做出表率。”
小雪左瞧右瞧,见两人又互相瞪了起来。
她忽然觉得搬去别院居住,似乎也并非能过上太平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