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也和楚玉婉一起再次跪下。
楚玉婉额头触及冰凉的金砖,声音清亮中带着决绝响彻大殿:
“陛下,皇后娘娘,太妃娘娘!民女楚玉婉叩谢天恩。黄金宫缎之赏,民女愧不敢受!”
她此言一出满座皆惊,韩大人冷汗都下来了,连忙伏地跪下。
这个姑奶奶胆子也太大了。
一声招呼不打就在皇帝面前伸冤抱屈。
上首的皇帝和太妃都露出了讶异的神色。
拒绝赏赐?
这可是皇帝面前天大的荣耀,更是太妃寿辰的喜庆时刻。一个两个的普通民间女子居然敢轻易推据。
苏瑾早知道楚玉婉的打算,这也是最快最好的法子,虽然有些危险。
但是前路未知,敌人在幕后。这可能是救下楚林栢的唯一机会,来的路上项目组跟苏瑾一起做了分析,风险虽高,却并不危险。
因为后面有个推手皇后娘娘,虽然赵恒成没有具体说,也没有来京城,但是扬州时候,他说过一句跟苏瑾合作,却没有了下文。又拿出皇后的手谕,那就说明,皇后不会让苏瑾出事。
那么跟苏瑾有关系的人,皇后若是想合作,必然不会让事情朝着坏的方面发展。
皇帝微微蹙眉:“哦,你为何不敢受?可是嫌赏赐太薄?”
天威难测,皇帝的话已经带出来一点怒意。
楚玉婉抬起头,眼中蓄满泪水,本来商量好的这时流泪,她想到家中遭遇都不需要伪装,还要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她看向威严的皇帝和太妃还有凤姿雍容的皇后娘娘,诚恳说道:
“民女不敢,陛下和娘娘的赏赐是天恩浩荡,只是民女受之心中难安!”
她声音哽咽,说出的话却字字清晰,
“民女之父是苏州楚家绣庄楚林栢,因贡绣莫名受损之事被下入大牢转入京城京兆府,不知何时能查明真相!我父为人老实,平生只会钻研绣艺,此番为了庆贺太妃娘娘千秋,耗费心血绣十二扇绣屏,本是拳拳报效天恩之心,谁知道遭受奸人构陷,用颜料污损凤目,制造凤目泣血的假象,想让绣屏蒙尘,不能呈于圣上和太妃娘娘面前,更想置我父于死地……幸亏苍天有眼皇上仁慈,太妃福泽深厚,令绣屏上的污损得以去除……”
她把在心中演练好的说辞,将自己父亲的匠心,忠心和贺寿之心联系在一起,又将绣屏的修复与太妃的福泽和皇上的仁慈挂钩。
“民女深知,天子脚下法度森严,不该在此普天同庆,为太妃娘娘贺寿的吉时搅扰圣听。然,”楚玉婉一滴泪从眼里无声滑落,“父亲蒙冤,为人子女者,五内俱焚,日夜难安!今日得见天颜,又蒙陛下娘娘不弃还给与赏赐,民女实在是感激涕霖!”
“民女若是接受赏赐,怎能心安!民女竭尽所能,不是为了赏赐,而是为了向天下人证明,我楚家技艺清白,忠心可鉴。这绣屏能修复如初便是明证!那污染凤目的罪过,绝对不是我楚家所为,而是有人蓄意陷害,意图损毁贺礼,玷污娘娘吉辰!”
她再次重重叩首,声音微微颤抖:“民女别无所求,不敢奢求赏赐,只求陛下,娘娘能垂怜,过问苏州楚家绣庄贡绣一事,不让好人蒙冤,不让奸人得逞。还我楚家一个公道!若是能如此,民女愿意余生日日诵经念佛,感谢圣上隆恩。”
楚玉婉情真意切,字字泣血,所有人都为她捏了一把汗。
这是个喜庆日子,此女真是胆大包天!
也有不少命妇悄悄擦了擦眼角,欣赏她这份孝心和气魄。
众人也都听出了其中深意。
“若是寿宴用品被构陷,那不仅是楚家蒙冤,皇帝宫廷和太妃可能被某些人为了一己之私利用了去,这是对宫廷对太妃的大不敬。”
太妃脸上的笑容都没有了,她转向皇帝:
“哀家听着,这孩子所言不似作伪,若是真有人敢利用皇家行构陷之事,残害无辜,其心可诛!这不仅是楚家的冤屈,更是没有把皇上的脸面放在眼里!此事必须严查!”
皇后微微颔首:“太妃娘娘说得极是!”
太妃和皇后的表态,无疑是给楚玉婉莫大的支持,也让皇帝必须更加重视。
楚玉婉选择在这个时机,以这种方式陈情,将楚家冤屈与国礼,孝道与君威结合,又得到太妃和皇后的支持,还有一些官员的同情,着实厉害。
皇帝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楚玉婉和苏瑾,还有在二人前面早已吓得头都不敢抬的韩大人,良久没有说话。
这两人踏入大殿,他还以为那长相酷似长公主的苏云瑾会生什么事端,没有想到生事喊冤是这个楚玉婉。
皇帝喜怒不行于色,终于威严开口:
“楚玉婉,你为父鸣冤之心,朕已经知晓了。”
他抬眼对一旁的大太监说道,
“传令下去,着刑部,会同京兆府都察院,务必速速查清楚家绣庄贡屏受损一案,不得有误!”
太监领命下去,皇帝又对楚玉婉说道,
“你孝心可嘉,胆识可嘉,然不顾场合御前陈情,终是失仪。朕念你救父心切,且今日事太妃寿辰的喜庆日子,不予追究。你们的赏赐既然不要,就收回吧!”
“民女叩谢陛下天恩!叩谢太妃娘娘,皇后娘娘慈恩!”
楚玉婉再次叩首,深深拜谢。
皇帝又看向苏瑾:“苏云瑾。”
“民女在。”
苏瑾始终礼仪标准,听闻赏赐被收回,脸色也没有什么变化。
“朕听闻你设计改良的织机效果显着。朕之天下,需要务实有巧思之人。你的改良织机,工部与织造司详议后若是果真省力增效,当尽快试行推广,惠及更多百姓织户。见到成果之后,朕会重赏。”
“谢陛下。民女定当尽心竭力,不负陛下期望,亦不负太妃娘娘,皇后娘娘维护公正之德!”
苏瑾的谢恩,让太妃颇为满意,皇后看她的眼神更增加了几分好感,但皇后并没有多言,只浅笑端坐,似乎不经意瞥了长公主一眼。
长公主上次在皇上和她面前露出想把女儿陆明珠嫁给赵恒成的意思之后,赵恒成突然给她递回一个消息,扬州锦华染坊的苏瑾长得和很像长公主,怀疑长公主的女儿从小被人掉包了。
她本就看不上陆明珠的矫揉造作和福清长公主强势,听到长公主女儿可能小时后被人掉包,便乐滋滋把这个消息透露了出去。
这位骄傲的公主根本不信,此时亲眼所见,不知道心里作何感想?
那苏云瑾也是个妙人儿,哪怕知道自己的可能是公主的女儿,却根本没有当回事。不但拒绝了永信侯府的认亲,还暗度陈仓进了京城。
这样聪慧的女子,难怪她的弟弟会另眼相看,她也颇为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