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碰撞声在通风管里回荡。
林蔚然贴着墙根蹲下，手摸到帆布包拉链。她拉开夹层，防水袋还在，三枚存储卡和母亲的血样芯片没丢。顾明远站在门口，警服袖口烧焦了一角，手指紧攥断裂的支架。
设备间后门被撬开一道缝。外面走廊漆黑，空气里有股焦味混着药水气。他抬手示意跟上，两人一前一后穿过碎玻璃堆，走到尽头那扇未锁的保管室门前。
屋内全是灰尘。铁柜歪斜，文件散落一地，多数已经发霉。林蔚然打开摄像机头灯，光束扫过角落，照见半埋在灰烬里的塑料牌。她弯腰捡起，吹掉表面碳屑。
那是张旧工作证。
照片模糊，但名字清晰：顾振山。
顾明远接过证件，指腹蹭过背面。刻痕显露出来——“0725号样本观察员”。
他喉咙动了一下，声音压得很低：“1998年7月26日……我出生第二天。”
林蔚然盯着那行字。她想起存储卡里的记录，“m-0725”项目启动时间正是这一天。顾明远的父亲不是旁观者，是直接参与者。
头顶传来轻微震动。
一块天花板检修板松动，掉落下来。一个人影从上方跃下，落地时单膝跪地，右手握着一支注射器，针管里液体呈暗紫色。
陈建国摘掉防毒面具，左眼戴着黑色独眼罩。他站起身，视线先落在顾明远手中的工作牌上，又移向林蔚然胸前的录音笔。
“你们不该来这里。”他说。
顾明远把工作牌塞进衣袋，横跨一步挡在林蔚然前面。断裂支架指向对方胸口：“让开。”
陈建国没动。他举起注射器，针尖对准自己脖颈处一个微小接口：“我知道你们以为我是谁。法医？证人？都不是。我是执行人。”
林蔚然慢慢把手伸进帆布包。父亲的钢笔就在内袋，激光开关还沾着上次切割假发时留下的金属粉末。
“二十年前，两个婴儿同时接入实验系统。”陈建国说，“一个是0725号，基因优化胚胎；另一个是自然孕育，但携带特殊抗毒基因序列。”
他看向林蔚然：“你母亲怀孕时接触过污染源，却没有发病。我们提取了她的血液样本，发现她体内存在天然抗体。那个孩子生下来，就是对照组。”
林蔚然心跳加快。她突然明白夏岚为何执意培养她进入调查部，也明白父亲当年为什么会死于矿难报道——那根本不是意外。
“你是第二个样本。”陈建国直视她，“编号0726。只是没人告诉你。”
顾明远猛地转身看她。林蔚然摇头，嘴唇发干。她想说话，却发不出声。
陈建国往前走了一步：“现在我要验证结果。谁才是真正的成功体。”
他抬起注射器，针头转向林蔚然。
林蔚然抽出钢笔，拇指按下侧边按钮。蓝光一闪，激光束刺向对方太阳穴位置的芯片接口。
电火花炸开。
陈建国身体僵住，瞳孔瞬间放大。投影从他脑后芯片射出，悬浮在空中——一份电子授权书，标题为《人体实验许可协议》。
签署人：周慕云。
日期：1998年7月26日。
林蔚然盯着屏幕。这份文件本该被销毁，但它被加密存入陈建国的神经芯片，作为最终验证程序的一部分。只要有人触发特定条件，它就会自动释放。
火光从档案室方向蔓延过来，热浪推着浓烟涌入走廊。保管室门框开始变形，金属发出吱嘎声。
顾明远抓住林蔚然手腕：“走。”
她没动。眼睛仍盯着投影上的签名。周慕云在顾明远出生第二天就签署了实验许可，而顾父的工作牌也是同一天签发。他们不是受害者，是共谋。
“你父亲知道。”陈建国忽然开口，声音沙哑，“他反对过。但后来接受了任务，成了观察员。”
林蔚然转头看他：“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程序要求见证。”陈建国扶着墙站起来，独眼映着火光，“当两个样本同时出现在原始实验室，必须完成最终测试。”
他伸手进白大褂口袋，掏出另一支注射器。
顾明远举起步架冲上前，用断口抵住对方咽喉。陈建国冷笑，手臂一甩，针管砸向地面。紫色液体渗入水泥缝，冒出细小气泡。
“毁掉一支没用。”他说，“园区还有三十七支待激活样本。”
林蔚然迅速将钢笔插入工作证背面，激光束再次亮起。她对准陈建国耳后的接口，用力刺入。
芯片破裂。
投影闪了几下，切换成一段监控画面：一间产房，两名孕妇并排躺着。一名护士推车进来，车上放着两支注射器，标签分别写着“m-0725”和“m-0726”。
镜头拉近，其中一名孕妇的手腕上戴着住院牌。
姓名：林秀英。
林蔚然呼吸停住。
那是她母亲。
画面继续播放。护士依次给两人注射。但动作有细微差别——打给林母的那一针，剂量略少。
“减量是为了延长潜伏期。”陈建国靠墙坐着，声音虚弱，“你们俩都活了下来。一个被选中成为载体，一个成为抗体来源。命运早就分好了。”
顾明远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受害者，可现在看来，他可能是工具。
林蔚然关掉投影，把钢笔收回口袋。她蹲下身，从陈建国外衣内袋摸出一张磁卡，上面印着“地下c区—活体培育库”。
“还有地方没查。”她说。
顾明远点头，扶着门框往外看。火势更大了，走廊一半已被火焰吞没。另一边通往更深处的楼梯口尚可通行。
他们刚迈步，陈建国突然抬手抓住林蔚然脚踝。
“别下去。”他说，“下面的东西……不是人。”
林蔚然挣脱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顾明远捡起掉落的注射器残骸，放入证物袋。他看了眼父亲的工作牌，最终还是放进贴身口袋。
两人走向楼梯。
台阶向下延伸，墙壁上有明显抓痕，像是有人曾拼命往上爬。中途一盏应急灯闪了两下，照亮旁边的小门。
门上贴着标签：冷冻舱A7。
林蔚然停下脚步。她记得这个编号。在m-0725日志里出现过一次，备注为“失败品封存”。
顾明远伸手推门。
锁已损坏，门开了一条缝。冷气涌出，带着淡淡的腥味。
里面整齐排列着十几个透明舱体。大部分空着，只有中间那一台还在运行。
舱盖内壁结满霜花，隐约能看到里面躺着一个人形轮廓。
林蔚然走近，用手抹去冰雾。
一张脸露了出来。
女性，三十岁左右，面容与她有七分相似。
她倒退一步，撞到身后的架子。
舱体下方的显示屏亮着，滚动数据中有一行小字：
“样本0726-A，基因复制体，存活周期：1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