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苍穹那急不可耐、甚至带着几分谄媚的“臣服”宣言还在空中回荡，赵无眠原本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
他那双流转着阴阳二气的金色眼瞳，微微一亮，出现了情绪的明显波动，捕捉到了敖苍穹话语里的关键词。
“你的龙潭里，”赵无眠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让敖苍穹心头莫名一跳，“有没有……鸿蒙灵玉？”
鸿蒙灵玉！
这四个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赵无眠自己心中也激起了一圈涟漪。作为人族道脉神剑的终极锻造主材，其珍稀程度超乎想象。他原初剑匣中虽已有九剑，但那是继承了前人的遗产。未来若想更进一步，或修复、或重铸、或炼制新的道脉之器，鸿蒙灵玉是绕不开的旷世奇珍。据他所知，目前已知的出处近乎绝迹，连天宫宝库和几位诸天师父的珍藏中也已然绝迹。他确实很缺，尤其是特定属性的顶级灵玉。
敖苍穹先是一愣，随即那双巨大的龙瞳中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求生欲压过了一切理智分析！
“有！有有有！我有！”它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用斩钉截铁般的语气吼道，巨大的龙头连连点动，生怕慢了一分，“不止一块！品质绝佳！就在我的本源龙潭最深处！是先祖留下的镇潭之宝！”
它内心狂喜，终于找到能打动这个煞星的东西了！鸿蒙灵玉？它哪见过那等传说之物？它的宝库里奇珍异宝虽多，但鸿蒙灵玉这个层次的东西，恐怕整个兽族历史上都未必有几块，更别说在它手里了。但此时此刻，只要能活命，别说鸿蒙灵玉，就是说它有圣灵遗物它都敢认！
先稳住他！撤去这要命的飞剑！只要回到龙神宫，启动万龙大阵，依托兽族主场，再从长计议！甚至可以假意寻找，拖延时间，或者暗中联络其他对“泯灭”同样恐惧的种族至尊……
完美的计划在敖苍穹脑中瞬间成型，恐惧被狡黠的生机取代。它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真诚而急迫，巨大的龙口张开，准备说出那句关键的话：“你先撤了这些飞剑，我这就亲自回去，开启秘库，为你取来……”
然而，就在它的目光，再次与赵无眠那双平静无波、深处却仿佛有宇宙生灭景象流转的金色眼眸对上的刹那——
“嗡！”
仿佛有一道无形无质、却又冰寒彻骨的意念，如同最锋利的刀剑，无声无息地刺入了它毫无防备的识海深处！
没有剧烈的痛苦，没有狂暴的冲击，只有一种万物皆虚、万念皆空的极致冰冷与灰白，瞬间浸染了它的全部思绪！
那不是攻击，而是……洞悉！是俯瞰！是如同高高在上的天道，淡漠地扫过它灵魂中每一个闪烁的念头，每一丝隐藏的狡诈，每一分虚张声势的侥幸！
它感觉自己像是一条被剥光了鳞片、摆在冰面上的鱼，所有的心思、所有的算盘，在那双眼睛面前都无所遁形，幼稚得可笑！
它刚才那瞬间编造的谎言，那自以为是的缓兵之计，那内心深处对“鸿蒙灵玉”根本一无所知的空虚，甚至那逃回老巢后翻脸不认账、甚至反咬一口的阴暗念头……一切的一切，都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瞬间消融，并被那双眼睛的主人清晰无比地“看”到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敖苍穹巨大的龙瞳，在那一刹那，失去了所有神采，被一种绝望的灰白所占据。它所有沸腾的思绪，如同坠入了万载不化的冰窟，冻僵、凝固。
它明白了。
没有回旋的余地。
没有任何谈判的可能。
眼前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没相信过它的任何一句话。他只是在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或者在……验证什么。而自己那拙劣的表演和谎言，无疑宣判了自己的最终结局。
“吼——！！！”
极致的恐惧催生出极致的疯狂！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敖苍穹发出了开战以来最凄厉、也最决绝的咆哮！
它那庞大的龙躯猛地一缩，紧接着，体内浩瀚如海的龙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燃烧、对冲！代表至阴的幽暗水之本源，与代表至阳的暴烈火之本源，这两股原本相克的力量，在它龙神之躯的强行统御与燃烧生命本源的催动下，悍然融合！
“水火逆乱·龙遁诸天！”
不再是精妙的法则应用，而是最粗暴、最原始的能量爆发！幽蓝与赤红交织的狂暴能量如同一个巨大的、不稳定的混沌球体，瞬间将它整个龙躯包裹！水火相激，产生恐怖至极的推进力与混乱的法则波纹，足以暂时干扰绝大多数锁定和阵法！
这是它压箱底的保命秘术，代价巨大，会严重损伤本源，甚至可能动摇境界，但此刻它已顾不得了！
“嗖——！！！”
包裹在水火混沌能量中的龙躯，化作一道扭曲模糊的流光，以远超之前任何时刻的速度，猛地冲天而起！它不敢攻击，不敢有任何多余动作，只有一个念头——逃！逃离这个怪物！逃离这片死亡之地！
速度快到撕裂空间，在身后拖曳出一道久久不散的、交织着蒸汽与火焰的诡异轨迹。
几乎眨眼之间，它已经冲出了之前九剑合围的核心区域，甚至快要脱离虎族圣山的范围！它甚至能感觉到，身后那九柄恐怖飞剑的气息，似乎……并没有立刻追上来？
劫后余生的狂喜与一种被愚弄的暴怒同时涌上心头！
它一边继续疯狂燃烧本源加速，一边忍不住巨大龙首回转，俯视下方那依旧静静悬浮、似乎毫无动作的玄袍身影，龙瞳中充满了怨毒与一种近乎癫狂的嘲讽，神念化作滚滚雷音轰然传下：
“小子！你也不过如此！外强中干！虚张声势！凭你也想留下本尊？做梦！今日之辱，本尊记下了！来日必率万龙，踏平你人族天……”
然而，它的狠话还未说完。
一股寒意。
一股并非来自外界温度，而是直接作用于它灵魂核心、作用于它生命本源最深处的寒意，毫无征兆地、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骤然袭来！
这寒意是如此的熟悉……又如此的致命！
它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龙爪——之前与赵斌雪魄枪硬撼，以及与龙象剑、都天旗碰撞过的前肢关节处。那里，不知何时，覆盖上了一层薄如蝉翼、几乎透明、却散发着让灵魂都为之战栗的绝对低温的……冰晶。
冰晶之中，隐约有一缕极其细微、却精纯凝练到极致的黑白二气，正沿着它的血脉、骨髓、乃至灵魂烙印，无声而迅猛地向着全身蔓延！
这不是赵斌的秩序之寒！这是……
敖苍穹的龙瞳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无边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它所有的思绪。
它想起来了，在最初赵无眠刚刚苏醒，抬手复原一切时，那股拂过它身体、修复它所有损伤的柔和力量中，似乎就夹杂着一丝极其隐晦、与那生机之力格格不入的……阴寒烙印！
他早就埋下了后手！就在那看似慈悲、修复一切的“神迹”之中！
那不是恩赐。
那是……最致命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