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玉宸天宫内殿,隔绝了外界一切窥探。没有多余的寒暄,赵无眠直接走到了那幅流转着人族疆域星图的玉璧前,转身面对兄长、师父与嫂子,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冷峻与锐利。
“哥,师父,嫂子,”他开门见山,声音在空旷却庄严的殿宇中清晰回响,“方才凌天坪上,那个‘无垢天尊’……问题极大。”
赵斌示意他继续说,眼神同样深沉。李慕婉面露忧色,静静倾听。扁明哲则摸着下巴,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第一疑点,实力与记忆的矛盾。”赵无眠竖起一根手指,“他声称当年是被玄灵的‘寂灭法目’之光扫中,最终形神俱灭。寂灭法目,乃是玄灵秩序之道的终极体现,旨在抹除存在的一切。被其正面击中,即便是当年的无垢天尊,实力也未必强过现在的我多少,绝无可能保留如此清晰、甚至带有细节描述的战斗记忆。更可能的情况是,连‘被击中’这个认知本身,都会随着形神一起被彻底抹去。他能‘记得’并‘描述’,这本身就不合理。”
他顿了顿,看向赵斌:“除非,他并非‘承受’那一击的主体,而是……某种程度上‘旁观’或‘了解’那一击的存在。”
殿内气氛一凝。
“第二疑点,也是更致命的疏忽,”赵无眠竖起第二根手指,眼中寒光闪烁,“我刚才对他说,需要抽调‘十一大天域’的资源来启动轮回台。”
他走到星图玉璧前,手指虚点向一片以棋盘纹路标注、星辰如棋子般罗列的广袤星域:“棋天域,星罗棋境及周边三百星系,乃是我开创棋道、登临诸天后,由天宫正式诏令,新近划定设立的人族——第十一天域!”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这是在他‘陨落’之后,才发生的事!是近年内人族疆域的调整!一个刚刚从万古陨落中‘归来’、自称‘状态不稳’、‘时空感知混淆’的‘残魂’,面对我这个提议,他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赵无眠自问自答,语气冰冷:“是平静接受,甚至赞许‘言之有理’。他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疑惑——比如‘人族何时有了第十一天域?’、‘棋天域是何处?’——这种对于‘死后’重大变化的无知或好奇,才是符合逻辑的反应!而他,没有。他要么是根本没注意到这个细节的异常,要么……就是他本来就知道!”
“一个‘刚刚苏醒’的古人,怎么可能对死后百年的疆域变更如此‘理所当然’?” 扁明哲忍不住接口,脸色难看,“除非……他的‘意识’或‘信息源’,并非完全来自陨落之前,而是……持续更新着?”
赵斌缓缓点头,目光如渊:“继续。”
赵无眠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个最坏的推测:“哥,师父,我们之前推测,人祖玄灵因圣灵自爆而被放逐,成为‘宇宙流亡者’,状态特殊,难以直接回归或干涉。那么,如果他想要重新锚定坐标,回归宇宙之内,甚至重新掌控局面,他需要什么?”
他目光扫过众人:“一个合理的、足以引起我们重视的‘身份’,一个能让我们主动开启、连接宇宙核心的‘理由’,以及……一个可以暗中恢复、窃取力量而不被立刻怀疑的‘环境’!”
“这个‘无垢天尊’,完美符合所有条件!”赵无眠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上古至尊,人族英雄,悲悯陨落——身份无懈可击。携带‘泯灭’与玄灵关键记忆,需轮回台稳固——理由充分诱人。状态‘不稳’,需要‘调养’,且由佛门至亲(龙奘)接引看护——环境隐蔽且便于暗中行事。”
他看向赵斌:“哥,我们现在必须做最坏的打算:认定这个‘无垢’,就是人祖玄灵为了回归宇宙、甚至图谋不轨而精心准备的后手!他的目标,很可能就是利用轮回台,建立与宇宙内部的稳定通道,或者窃取其中蕴含的轮回本源与万族气运,助他彻底回归,甚至恢复力量!”
此言一出,饶是赵斌心志如铁,李慕婉见识广博,扁明哲历经风浪,也不由得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如果这个推测成立,那么他们面对的,将不再是简单的“前辈归来”或“残念作祟”,而是一场直指人族核心、关乎宇宙格局的、极度凶险的阴谋!
“无眠,你的思虑,确实深远。”赵斌沉默片刻,沉声肯定。他看向弟弟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赞许与倚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从细微处洞察如此可怕的真相,并迅速构建出应对框架,这份心智与决断,无愧“棋天兵主”之名。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赵无眠走到殿中,开始部署,语气恢复冷静,“不是立刻揭穿或擒拿他——那会打草惊蛇,也可能正中其下怀,逼他狗急跳墙。我们要做的,是限制其行动,控制其资源,逼他不得不按照我们的节奏走,并在过程中,自己露出更多破绽!”
“具体有两件事,必须立刻、同步执行,而且要做得自然,不引起怀疑。”他看向赵斌和扁明哲。
“其一,”他对着赵斌,“以‘全族备战,谨防外敌间谍渗透’或‘进行大规模军事调度,需暂时封闭星域通道以确保安全’为由,立刻封锁人族十一大天域对外的所有常规及隐秘往来通道。尤其是与兽族、灵族等外族接壤的边境,以及通向宇宙荒芜地带、可能被利用的隐秘航路。巡霄天卫、各域边防军全面进入最高警戒,许进不许出。对外宣称是内部军事演习或备战检查,时间……就先定一个月。”
这是要将“无垢”可能的对外联系、求援或传递信息的渠道彻底掐断,将他暂时“困”在人族疆域内,尤其是释天域这个相对封闭的环境里。
“其二,”他看向师父扁明哲,“师父,这需要您亲自协调药天域,以及通过您的威望影响遍布人族各天域的所有丹房、医馆、药师协会。立刻发布‘战时紧急丹药管制令’:所有用于疗伤、恢复本源、稳固神魂、提升修为的高阶丹药及天材地宝,一律禁止外带销售,只能在店内,由认证药师监督下使用,并详细登记使用人、伤势情况、使用量。 同时,暗中监控所有此类物资的流向,尤其是流向释天域,或者任何与‘无垢’、龙奘可能相关的渠道。”
他解释道:“无论他是真的需要稳固残魂,还是玄灵需要恢复力量,都离不开顶级的丹药和天材地宝。我们控制住源头,就等于扼住了他快速恢复的咽喉。他若真有异心,必然急于恢复,一旦他试图通过龙奘或其他途径大规模、隐秘地获取这些资源,就是他的第一个马脚!”
扁明哲眼睛一亮,抚掌道:“妙!此计甚好!既符合备战时期的合理管制,又能精准限制其恢复。老夫这就去办,保证让那些老家伙们把库房和药柜看得比命根子还紧!流向释天域的任何一颗丹药,都别想逃过老夫的眼线!”
赵斌沉吟道:“封锁星域和丹药管制,理由充分,可以立即执行。龙奘那边……暂时不宜惊动。他对这位‘师兄’感情复杂,我们需要更多确凿证据,或者等他自行察觉异常。”
李慕婉也补充道:“天宫内部的防御和监控,我会进一步加强,尤其是轮回台周边,布下多重暗哨与预警阵法,确保万无一失。”
赵无眠点了点头:“剩下的,就是耐心等待,严密监控。同时,我们也要加快渡舟的扩军与备战,以及……我自己的修行。无论他是无垢还是玄灵,最终都需要实力来说话。”
他走到窗边,望向释天域的方向,眼神深邃:“但愿……只是我们想多了,冤枉了一位为人族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前辈。”
但殿内其余三人都知道,以赵无眠的洞察与方才的分析,这种“但愿”的可能性,微乎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