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生的手指还在发抖，银针卡在掌心，血顺着针柄往下滴。血枭的刃停在半空，那双空洞的眼睛盯着他，像是在等一个答案。
他不能输。
寒隼倒在污水里，呼吸微弱，背上那道羽翼纹路还在跳动。齐砚生咬破舌尖，把最后一丝力气压进胸口。主针被他猛地抽出，鲜血喷出的瞬间，七根银针从袖中滑落，在空中排成北斗形状。
古瞳亮了。
不是青光，是黑，深得像井底的水。他的视野裂开，看到血枭手中的刃不是实体，而是连着一条看不见的线，通向某个遥远的地方。那里有光，也有声音——女人低语，仪器嗡鸣，还有玻璃罐碰撞的脆响。
七针落下。
每一根都扎进地面，针尾震动，发出高频鸣音。空气扭曲了一下，一道裂缝在血枭面前缓缓张开。里面是一间实验室，墙上挂满药罐，每个罐子里泡着一个人形胚胎。中央操作台上，裴玉容穿着白大褂，正把一管紫色液体注入培养舱。
画面清晰得能看见她嘴角的冷笑。
血枭的动作慢了一拍。
就是现在。
齐砚生喉咙发干，对着寒隼喊：“你还记得火里的声音吗？”
寒隼的身体猛地一抽。
左脸那道烧伤疤痕开始渗血，接着金光从裂口里喷出来。他整个人弓起身子，脊椎上的羽翼纹路剧烈震颤，红光由外向内收缩，像是被什么东西拉回去。
“二十年前你烧我翅膀……”他的声音变了，不再是冰冷机械，而是带着恨意和痛，“今天还你！”
话音未落，那对血色羽翼突然翻转，化作九条锁链从他背后暴起，缠住周围十三名血棘先锋。他们挣扎，却动不了，被死死按在地上。
血枭终于动了，但不是进攻。
他抬手去挡那道裂隙，仿佛怕里面的画面被人看见。可已经晚了。
齐砚生抓着药杵碎片冲上去，用尽全身力气刺向血枭眉心。碎片没入皮肤的刹那，一声尖叫从里面传出：
“寒隼你竟敢背叛！”
是裴玉容的声音。
血枭面具炸裂，整具身体开始扭曲，像信号不良的画面一样闪烁。实验室影像剧烈晃动，玻璃罐一个个爆开，紫色液体洒满地面。
齐砚生双手结印，封脉点穴，强行切断能量连接。轰的一声，时空裂隙闭合，冲击波把他掀翻在地。他摔进污水，骨头咯吱作响，右手几乎抬不起来。
四周安静了。
血枭消失了，十三名先锋倒在地上，不动了。寒隼趴在一旁，脸上金光褪去，疤痕结了一层焦黑的痂。他手里还攥着药杵碎片，指节发白。
齐砚生喘着气，想站起来，腿却不听使唤。他只能单膝跪地，把银针横在胸前，盯着那些尸体。
忽然，其中一具眼皮跳了一下。
接着是第二具、第三具……
十三双眼睛同时睁开。
瞳孔泛紫，深处浮出血棘图腾。他们没有坐起，也没有动，只是睁着眼，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像是在接收什么指令。
齐砚生屏住呼吸。
他知道这些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他们是容器，已经被重新激活。
寒隼的手指动了动，嘴里吐出几个字：“妈妈……别走……”
声音很轻，像是梦话。
齐砚生偏头看他，发现他额头渗汗，嘴唇发紫。刚才那一击耗尽了他的意识，现在只剩下本能反应。
他伸手去探寒隼的脉搏，指尖刚碰到脖子，远处传来金属摩擦声。
不是脚步。
是某种装置在运转。
齐砚生立刻收回手，握紧银针。他的右臂还在流血，左腿骨折处传来钻心的疼。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战一次。
可那十三具睁眼的尸体，正一寸寸转动眼球，朝他这边转来。
污水表面映出他们的倒影，紫瞳倒影里，竟闪过同一个画面：一间密室，墙上挂着《神农百草图》，沈清梧站在桌前，低头翻书。
齐砚生瞳孔一缩。
他们看到了她的位置。
他猛地扑过去，一把将寒隼拽到身后。银针横在两人之间，针尖对着那群睁眼的尸体。
第一具尸体抬起了手。
手指僵硬，关节发出咔咔声。
第二具也动了。
第三具开始爬行。
污水被搅动，腥臭味弥漫开来。齐砚生咬牙撑地，想往后退，却发现后背撞上了墙。退无可退。
寒隼在他身后咳嗽了一声，低声说：“锁芯……毁了……就没事了……”
齐砚生没回头。
他知道药杵碎片里的记忆核心还没彻底销毁。只要那东西存在，裴玉容就能通过它操控更多傀儡。
包括眼前这十三个。
第一具尸体的手已经伸到他脚边。
指甲划过靴子，发出刺耳声响。
齐砚生抬起银针，准备迎击。
就在这时，寒隼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力气大得不像昏迷的人。
“别杀他们……”寒隼睁开眼，瞳孔是金色的，“他们是……孩子……”
齐砚生愣住。
那些紫瞳尸体的动作也停了。
空气凝固了几秒。
然后，所有尸体同时开口，声音重叠在一起，像是多人合唱：
“救我们。”
齐砚生的手抖了一下。
银针差点掉落。
寒隼慢慢松开手，又昏了过去。他最后说了一句：“东南角……通风管……有开关……”
齐砚生低头看他，发现他掌心的药杵碎片正在发烫。
他不再犹豫，拖着断腿往侧渠挪。每动一下，骨头就像断裂一次。但他必须赶到通风管。
十三具尸体坐在原地，没有追击，只是齐刷刷转头，继续盯着他。
他们的嘴闭上了，可眼神依旧在说话。
求生的眼神。
齐砚生爬到半路，听见头顶传来轻微的滴答声。
抬头看，通风管出口的螺丝正在松动。
一颗，两颗，三颗……
最后一颗螺丝脱落时，一块金属板掉了下来，砸进污水。
里面露出一个红色按钮，旁边写着三个字：
自毁启。
他伸手去够。
离指尖还有十厘米。
十三具尸体同时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