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里的光晃了一下,那块微微下陷的石砖又弹了回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楚凌天没动,手指还停在半空,药鼎的金光映在他脸上,一明一暗。他盯着那块砖,识海里的鸿蒙源珠轻轻震了一下,不是预警,是排斥——就像闻到了腐肉的气味。
他收手,转身就走。
玉符在袖子里发烫,清漪留下的那块一直没还她。他没回头,药鼎自动缩小,落进怀里,温热贴着胸口。密室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龙纹暗了下去。
他没再走试炼道,直接从暗格翻出一条旧梯,顺着井道爬上了地面。头顶是诊所后巷的铁盖,掀开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夜风灌进来,带着一股铁锈和药水混杂的味儿。
他跳出来,巷子静得反常。诊所的门虚掩着,灯没关,但屋里没人声。
他站在门口,没立刻进去。
源珠又震了一下,比刚才更明显。不是杀意,是死气。那种阴冷的、凝固的、像腐水一样的气息,只有人在断气后才会残留。
他推门进去。
诊桌倒了,药柜没动,地砖上也没脚印。周通仰面躺在墙角,眼睛睁着,胸口插着一支黑镖,尾端刻着一只蝎子,通体乌黑,像是用骨头磨的。
楚凌天走过去,蹲下,伸手探了探颈侧。早凉透了。
他抬手,把周通的眼皮合上。动作很轻,但眼神没变,冷得像冰。
“千手。”
他没回头,声音不高,但穿透力极强。
墙外一声轻响,接着是衣服摩擦砖面的声音。一个佝偻的身影从后窗翻进来,灰袍裹得严实,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
“死人?”那人声音沙哑,像砂纸磨铁,“我不碰死人。”
“你碰过活人。”楚凌天没看他,“也碰过死人。十年前你在南疆解过一具被蝎毒泡了七天的尸首,还拿它练了‘逆脉归气’。”
千手毒王一僵。
“你怎么知道?”
“你左手小指少了一节,是试毒时自己切的。你解尸时习惯用左手第三根针,现在针还在你袖子里。”
千手沉默了几秒,冷笑一声:“地脉灵乳,三成?”
“三成。”楚凌天点头,“你若能从他身上找出谁动的手,再加一成。”
“五成,我告诉你他是怎么死的。”
“四成,外加我帮你把旧伤里的残毒拔出来。”
千手盯着他,眼珠转了转:“成交。”
他蹲下,掀开周通的衣服。黑镖插得极准,正中心脏,伤口周围皮肤发黑,但没有扩散,像是毒刚入体人就断了气。
“断言镖。”千手冷笑,“黑蝎执法堂的玩意儿,专杀叛徒。中了这镖的人,临死前会听见一句‘你该死’,听不见的,说明连被审判的资格都没有。”
楚凌天眼神一冷。
“他是被灭口。”
“废话。”千手翻了翻周通的眼皮,“死前两分钟还在挣扎,指甲缝里有纸屑。凶手没清理干净,要么是急,要么是根本不知道他会藏东西。”
楚凌天立刻伸手,去掰周通的手。
“别碰!”千手一把拦住,“纸上有蚀魂散的粉末,沾了会看见幻象。你要是突然发疯,我可不救你。”
楚凌天没说话,掌心一转,鸿蒙元气在指尖凝成一层薄膜,像是镀了层看不见的壳。他再伸手,轻轻撬开周通的右手拇指。
指甲缝里嵌着一小片纸,边缘被血浸透,发黑发硬。他一点点剥出来,又从食指、中指里抠出另外两片。
三片拼在一起,勉强能看清八个字——
“10月15日,码头交易。”
日期是三日后。
楚凌天盯着那行字,没动。
千手在一旁冷笑:“看来你这位‘线人’不止想赎罪,还想把底裤都掀了。可惜啊,话没说完,命先没了。”
楚凌天闭了下眼。
他想起三天前,周通哆嗦着把半本账本塞给他,手指都在抖。
“我只是想赎罪……我女儿也是实验体,他们给她打针,让她睡不着,一直哭……我说不出口,可我扛不住了……”
那时他没多问,拿了账本就走。
现在想来,周通当时眼神里不止有恐惧,还有期待——期待他说一句“你女儿我们会救”,或者“你不用再怕了”。
但他没说。
他说的是:“剩下的,明天交。”
结果,没有明天。
楚凌天睁开眼,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若早一步全说,或可活命。”
千手嗤了一声:“你倒是冷静。人死了,你还在这算值不值?”
“我不算命。”楚凌天站起身,“我算账。”
他把纸条收进怀里,转身走向药柜。打开最底层的抽屉,翻出一个密封袋,里面是几根沾血的棉签——周通前天留下的,说是有两个实验员的dNA,可能和矿脉有关。
现在人死了,线索断了,但交易还在。
他把袋子放进外套内袋,正要合上柜门,袖子里的玉符突然烫了一下,像是被火燎了。
他动作一顿。
玉符是清漪给的,说是她祖上传下来的预警物,平时冰凉,遇险才会发热。刚才在秘道里它就烫过一次,现在又来了。
说明危险没走,还在。
他没慌,把柜门关上,转身对千手说:“你走后门,别走巷子。”
千手眯眼:“你呢?”
“我等个人。”
“谁?”
“不该来的人。”
千手没再问,点点头,从后窗翻了出去,身影一闪就没了。
楚凌天站在原地,没动。
屋里安静得能听见钟表走动的声音。他低头看了眼周通的尸体,胸口的黑镖还在,蝎尾朝上,像在示威。
他走过去,蹲下,伸手去拔。
手指刚碰到镖尾,门外传来一声轻响。
不是脚步声,是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
他停住,手悬在半空。
那声音又来了,从诊所右侧的走廊传来,像是有人拖着铁器在走。
楚凌天缓缓起身,没去看门,而是退到墙边,顺手抄起一根不锈钢拐杖——这是周通拄的,前天还笑着说“老了,骨头不经摔”。
他靠墙站着,呼吸放轻。
走廊的灯忽明忽暗,那声音越来越近,停在了门口。
门把手,缓缓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