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气丹的粉末从指缝滑落,落在炼丹房的青石地面上,像一层薄霜。楚凌天没低头看,掌心一收,残余的药力被源珠吸得干干净净。他转身走向柜子,拉开最底层的抽屉,手指在空荡的角落停了停,随即收回。
抽屉是空的。
他没皱眉,也没说话,只是站在原地,等。
不到半刻钟,后门轻响两声,三长两短。
门开,墨尘子提着红泥药炉走进来,肩上搭着一块褪色的灰布,布角露出一角青铜鼎足,锈迹斑斑,却透着一股沉压压的热意。
“你动作不慢。”楚凌天说。
墨尘子把药炉放在桌上,顺手将灰布裹着的鼎放在炼丹台中央,解开布条。鼎身显露,通体暗红,鼎腹刻着扭曲的火焰纹路,像是活的一样,隐隐有热浪在纹路底下流动。
“天火鼎。”墨尘子伸手抚过鼎身,指尖在一处凹陷的符文上顿了顿,“玄阶上品,能自生灵火,不靠外焰,不借地脉,只认一道——丹道真火。”
楚凌天走近两步,伸手要碰。
“别碰。”墨尘子抬手拦住,“封印三十年,火种将熄。没有丹道真火唤醒,它就是块废铜。”
楚凌天收回手:“你不能出手?”
墨尘子冷笑:“我若还能催动灵火,还用等你?当年鬼灵教围杀我时,一掌震断我火脉,现在连炼颗黄阶丹都得靠药炉温养火种。”
他盯着楚凌天:“所以,得靠你。”
楚凌天没应,低头看着鼎。源珠在识海微微震了一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衣袖里取出那张被捏碎的传票,抖开,从夹层中倒出一点淡蓝色的粉末——是刚才那颗聚气丹的残渣。
“你这是……”墨尘子眯眼。
楚凌天没解释,将粉末摊在掌心,闭眼催动源珠。刹那间,残粉中的驳杂灵气被抽离,一缕精纯到近乎液态的鸿蒙元气浮现在他掌心,泛着微弱金光,温度却高得惊人。
“提纯?”墨尘子瞳孔一缩,“你拿聚气丹的残渣,模拟灵火本质?”
楚凌天不答,屈指一弹,那缕鸿蒙元气飞出,直射天火鼎口。
鼎身纹路猛地一颤,火焰图腾亮起一丝红光,但转瞬又暗下去。
“不够。”墨尘子摇头,“差一线。灵火未燃,鼎未认主。”
楚凌天盯着鼎,忽然解开衣领,露出右肩。
龙形胎记就在那里,暗金色,像一道沉睡的烙印。他将胎记贴向鼎身,按在那处凹陷的符文上。
一瞬间,胎记发烫,鼎内仿佛有东西苏醒。
“嗡——”
低沉的震鸣从鼎腹传出,火焰纹路赤芒暴涨,一缕赤金色的火苗从鼎心缓缓升起,如蛇吐信,摇曳不定,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
炉壁上,八个古字浮现,字字如烙铁烫出:
**天火自燃,唯道承者御。**
墨尘子倒退半步,呼吸一滞:“你……竟有承道之相?”
楚凌天没动,手还贴在鼎上。那缕灵火越烧越稳,火光映在他眼里,像两簇不灭的星。
“它认我了。”他说。
墨尘子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好,好!我等了几十年,不是为了看谁能把药炼得多快,而是为了看谁能把医道立起来。你有这鼎,有这火,有这胆——法庭上,就该让他们亲眼看看,什么叫真正的丹术。”
楚凌天收回手,胎记的热度慢慢退去。他盯着那缕灵火,问:“它能炼什么?”
“还魂丹。”墨尘子从袖中抽出一卷残破丹方,扔在桌上。纸面焦黄,边角残缺,但“还魂丹”三个字清晰可见,笔锋凌厉,像是用血写成。
“此丹若成,可令将死之人回阳,断气三刻内复苏。若你在法庭上炼出此丹,当众救人——谁还敢说你非法行医?谁还敢说你害人性命?”
楚凌天拿起丹方,扫了一眼。药材名录中,幽冥草、九死还魂花、龙血藤……皆是传说中的灵药。
“我没这些药。”
“你会有的。”墨尘子拍了拍天火鼎,“这鼎不只是炼丹用的。”
楚凌天抬眼。
墨尘子没解释,只说:“你细看鼎底。”
楚凌天蹲下,将鼎翻转。鼎底刻着一圈复杂图纹,像是星轨,又像山川脉络。他刚想细看,那图纹忽然一闪,微光流转,竟浮现出一段模糊坐标,像是某个空间的定位。
光一闪即逝。
楚凌天瞳孔一缩。
他立刻催动源珠,识海金光一闪,对鼎底图纹进行扫描。源珠反馈一丝异样——那图纹中蕴含极微弱的空间法则波动,与他前世记忆中某些界门的定位手法极为相似。
“这鼎……”他低声,“是从修真界来的?”
墨尘子不答,只道:“它当年是我从一处古遗迹带出,原主已死,鼎却未毁。我藏了三十年,不是怕鬼灵教,是怕它落在错的人手里。如今交给你,只有一个条件。”
“说。”
“把医道,炼成王道。”
楚凌天没应,只是伸手,将天火鼎轻轻托起。鼎身温热,灵火不灭,仿佛与他掌心的温度融为一体。
“周通。”他开口。
门外人影一闪,周通推门进来,脸色发紧:“天哥。”
“去查法院的庭审安排,原告提交证据的截止时间。”楚凌天将天火鼎抱在怀里,声音沉稳,“我要在他们交完所有证据的当天,当庭炼丹。”
周通一愣:“可法院能允许?万一他们禁止法器,说是扰乱秩序……”
“那就让他们禁止。”楚凌天眼神冷了下来,“他们用法律当刀,我就用丹炉当盾。他们要证据,我就给活人。”
墨尘子点头:“你若成,医道立;你若败,我陪你一起上被告席。”
楚凌天没再说话,抱着天火鼎走向内室。路过药柜时,他脚步一顿,从柜中取出一只空玉瓶,正是刚才装聚气丹的那只。
他将瓶塞拔下,倒转瓶身,最后一点药粉洒出。
然后,他催动源珠,将天火鼎缓缓收入识海空间。
鼎一入内,源珠空间微微震颤,那片原本只能存放死物的灰白领域,竟自动分出一角,形成一个半透明的隔层,温度略高,时间流速明显放缓。
“活物可存。”他心中了然。
小金以后能跟着了。
他将玉瓶放入隔层,瓶身刚落,鼎底图纹又闪了一下,微光映在瓶底,竟在瓶身内壁投出一道极细的刻痕,像是某种密语。
楚凌天皱眉,正要细看,源珠自动切断感应,图纹消失。
他没再强求,闭上眼,将意识沉入识海。
天火鼎静静悬浮,灵火不熄,像一颗沉睡的心脏。
他忽然低语:“这鼎……不只是为了法庭。”
墨尘子站在门口,听见了,却没接话。
他知道,有些事,楚凌天已经看穿了。
三日后,法院通知送达。
原告方华夏医药联盟与陈氏药业,已于昨夜提交全部证据,包括所谓“尸检报告”“专家鉴定书”“患者家属证词”,共计三十七份材料,申请当庭质证。
开庭时间:七日后上午九时。
楚凌天坐在医馆后堂,手里拿着通知单,指尖在“证据提交完毕”几个字上摩挲了一下。
他抬头,对周通说:“准备直播设备。”
“直播?”
“对。”楚凌天站起身,“我要让全网看着,怎么用一颗丹,砸碎他们的谎言。”
周通咽了口唾沫:“可……万一失败?”
“不会。”楚凌天走向炼丹房,“有天火鼎,有源珠,有《升龙诀》——我炼的不是丹,是证据。”
他推开门,走进炼丹房,反手锁上。
房内,药柜最底层的抽屉依旧空着。
但地上,那层聚气丹的粉末,已被一阵无形气流卷起,尽数吸入楚凌天脚边的一道细小裂缝中,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