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一年十一月,时任兵部尚书的杨嗣昌与卢象升主张主动进攻策略存在严重分歧,他以“云阳、晋阳两地出现清军异动,需紧急驰援”为由,强行命令本需固守京畿的卢象升率军驰援。
其后暗中指使保定巡抚张其平停止卢象升部的供粮,还严禁地方官府向明军供应粮草。
此举直接导致卢象升所部陷入绝境,时值寒冬,士兵们身着的铠甲夜间结满寒霜,因长期断粮、只能以野菜充饥,宣大将士面色蜡黄,呈现出明显的菜色,战斗力急剧下滑。
同月,就在明军陷入粮荒、处境艰难之际,大同总兵王朴向卢象升传递错误情报,称清军主力即将从固关撤军,将要转而进攻山西。
卢象升误信王朴情报,为防止清军入晋、保障山西防务,作出分兵部署,命王朴率领其麾下八千兵力出倒马关,赶赴固关一带布防。
此并非第一次分兵,此时卢象升麾下的主力兵力仅剩五千人,仅剩他麾下督标营天雄军和中军游击李重镇等部。
而实际情况是,清军并未有西撤入晋的计划,王朴所部在灵丘一带空耗兵力、毫无战果,卢象升则因分兵导致兵力分散,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
当凯旋军全军抵达南阳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十日。
此时距离京师还有一千多百里,需继续北上抵达黄河以南,再跨过黄河到达河北,沿官道前进。
预计还需要接近一个月时间才能抵达京畿。
崇祯十一年十一月十日,南阳城外。
暮色四合,深秋的寒意笼罩旷野,南阳城东,一片比城池不小多少的营盘已然拔地而起,依着地势绵延开去,好似望不到边际。
两万大军营造的营盘,气势恢宏。外围是深挖的壕沟和削尖的木栅,营门处手持燧发铳的哨兵身影挺拔,目光警惕来回扫视着。
营内规整的道路将帐篷区、马厩、粮草区、匠作区划分得清清楚楚,虽已入夜,仍有成队的巡逻士兵踏着整齐的步伐穿梭其间,甲胄碰撞之声与远处传来的马嘶交织在一起,肃杀却有序。
无数篝火与风灯在夜幕下闪烁,不断有南阳城内的运输部队从南阳城门一直蜿蜒至凯旋营内,这是中原各地督抚在兵部和崇祯严令下,为海内闻名的凯旋军提前准备好的勤王粮草。
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
周博文一身厚青衫,站在一张巨大的京畿地区地图前,手持细棍:“自九月末虏酋多尔衮、岳托分破青山关、墙子岭入塞以来,已近两月。
综合各方塘报、夜不收哨探及逃难百姓所言,建奴此番入寇,其战略意图仍是以战养战,绕开山海关重镇,自蓟北破口,深入我腹地,劫掠人口物资,毁我根基。目前清军多尔衮左翼、岳托右翼,全军合建奴八旗、蒙古八旗、汉八旗,兵力约在十万左右。”
周博文说着细棍沿着几条路线滑动,“初期,两路清军破边而入后第一时间会师通州,对京师形成夹击威慑之势,迫使宣大辽镇军猬集京畿,不敢妄动。
随即清军并不强攻北京,而是利用其骑兵优势,分兵八路,如水银泻地同时向南、向西大肆抄掠。”
在周博文的细棍下,没有人说话,大家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地图上被赞画房标注好的进攻锋矢。
此时的清军在北直隶地区兵分八路,就像展开了一个宏大的扇面,不断吞噬沿途所有未有重兵把守的州县村镇。
周博文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沿运河的香河、宝坻已遭荼毒,西路沿太行山东麓,保定、真定一带州县告急。”
帐内响起一阵低沉交谈声,随即在听到周博文声音后又渐渐平息。
“清军所过之处,村庄焚毁,生灵涂炭。遇见州县,清军多是驱赶掳掠的百姓为前驱,充作攻城的肉盾,其后勤多靠劫掠,以战养战,故行动迅捷,行进路线飘忽不定,难以捕捉其主力。”
他顿了顿,看向杨凡和诸位将领,总结道:“目前看来,卢象升卢督师虽受命总督天下勤王兵马,但据可靠消息,卢督师受多方掣肘,尤其是总监高起潜手握辽镇逡巡不前,致使卢督师空有壮志,难以施展。
官军主力或被牵制于京畿,或各自为战,至今未能对虏骑进行有效打击,任由其在京畿、畿南纵横肆虐。”
刘国能听着脸上肌肉抽动,他虽已归降成了官身,但听到北地战况如此这般,心中亦是复杂难言,忍不住骂道:“直他娘!十万大军缩在后面,眼看着鞑子烧杀抢掠!这打的什么鸟仗!”
秦起明叹息一声:“辽镇怕是又只愿守着城,不愿露头。”
许平转向一直沉默的杨凡:“大人,建奴如此猖獗,卢督师恐独木难支……”
杨凡抬起手,制止了众人的议论。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地图上。
帐内安静下来,只有炭火偶尔的噼啪声和帐外隐约传来的巡夜口令。
良久,杨凡终于开口:“虏骑肆虐,百姓倒悬。我等既为勤王之师,便当时刻以解民倒悬、击破建奴为念。卢督师处境艰难,我等更需尽快北上,寻机与虏一战!”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一条条被标记出的清军劫掠路线。
“传令下去,明日拂晓拔营,加快行军速度!夜不收前出百里,务必摸清虏骑主力,尤其是多尔衮左翼军的准确动向!”
他的手指重重按在舆图上,仿佛要穿透纸张,擒住那肆虐建奴。
“我们要找一个能让他们停下来,不得不战的地方!”
周博文点头,他扭头看向盖世才,示意自己这里完了。
今日军事会议盖世才亦是准备了许多,瞧见盖世才又站起来,帐内诸将便要凝神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