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像淬了毒的细针,斜斜扎在李豫脸上。他脊背紧贴着潮湿的砖墙,垃圾桶馊水混着雨水的腥气钻进鼻腔,连呼吸都裹着铁锈味的压抑。巷外霓虹在雨幕里烂成一摊彩泥,旧城区边缘的风卷着醉汉的骂声掠过——这里是巡警用警棍划在地图上的禁区,龙蛇混杂的阴影里,连路灯都不敢多亮半分。李豫猛地把连帽衫兜檐往下扯,帽绳勒得下颌发疼,目光却像钉子般钉死巷口每一个晃动的人影。
腕表指针在湿透的袖口下爬过三圈,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三个小时,足够让一场伏击布成铁桶,也足够让他胸腔里那团火熬成灰烬。
三天前,暗网深处那串乱码般的回信还烧着屏幕:“夜枭,灵研所结构图,午夜老钢厂后巷。”那时他以为是黑暗里递来的火柴——妹妹失踪六个月,他像条瞎狗在真相边缘刨食,朋友的尸体还没凉透,信任的人转眼就把枪口顶在他后脑勺。可“灵研所”三个字,是他必须咬碎牙也要啃的骨头。
那机构在官方文件里轻得像片羽毛,现实里却像一张浸透福尔马林的巨网,黏腻地裹着整座城市的喉咙。妹妹最后那张素描上扭曲的衔尾蛇,他在被灭口的外围成员尸体上找到了一模一样的徽章——此刻正硌在他掌心,金属边缘的蛇鳞纹路刮得指腹发疼,像妹妹失踪前夜哭肿的眼睛,无声地盯着他。
雨丝突然变密,巷口积水里的霓虹倒影晃成一锅煮开的颜料。李豫摸了摸口袋里的徽章,心脏猛地往下沉。夜枭从不迟到,那家伙像只真正的枭鸟,总提前半小时蹲在暗处观察猎物——现在离午夜只剩三分钟,雨里除了风声,连只老鼠都没有。
陷阱?还是……夜枭也栽了?
他刚要起身,雨幕里突然破开一道缝。瘦小身影贴着墙根滑进来,雨衣下摆扫过积水的声音比雨滴还轻。兜帽压得极低,只露出尖尖的下巴和抿成直线的苍白嘴唇,雨水顺着下巴尖往下掉,在地上砸出小小的水花。
“是夜枭?”李豫喉咙发紧,右手悄悄勾住腰后短棍的皮套。短棍是他自己磨的,顶端嵌着三棱刺,足够在三秒内捅穿肋骨。
那人没说话,兜帽下的眼睛扫过巷道——左墙第三块砖松动,右角纸箱堆里有反光(是碎玻璃?还是摄像头?),最后落回李豫脸上。三秒后,他点了点头,声音裹着雨丝砸过来,像生锈的铁片刮过玻璃:“钱带来了吗?”
“情报值不值这个价,得我看过才知道。”李豫没动,“暗网规矩,验货再交钱。”
夜枭突然嗤笑一声,笑声里裹着血沫般的疲惫:“规矩?李豫,或者我该叫你‘寻踪者’?你以为在这座城里,‘规矩’是给活人讲的?”他往前半步,雨水顺着雨衣领口灌进去,“灵研所的眼睛比苍蝇还多,我敢站在这儿,脖子上的脑袋已经挂在裤腰带上晃悠了。”
李豫瞳孔骤缩。真名,代号,这家伙连他在暗网用加密协议隐藏的身份都知道!他猛地按住短棍:“你到底是谁?”
“别碰那棍子!”夜枭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节发白,“我不是敌人——至少现在不是。”他喘了口气,像刚从水里捞出来,“我知道你找妹妹,知道你为了衔尾蛇徽章差点死在城南仓库。我能给你线索,但你得先把钱放在地上,听完就走,永远别再找我。”
说完他松开手,从雨衣内袋掏出个牛皮纸袋,手腕一甩,“啪”地砸在积水里。封蜡在霓虹下泛着冷光:“里面有潘多拉计划的蓝图,三个核心成员的黑料——但记住,大部分是假的。”
李豫愣住了。假的?他弯腰要捡,夜枭突然踩住纸袋边缘:“灵研所不是铁板一块。有人想借你的刀杀人,有人想把你当诱饵,还有人……想让你替他们趟雷。”他深吸一口气,声音突然发颤,“这情报是‘鸽子’让我给你的。”
“鸽子?”
这两个字像电流劈进李豫脑子里。加密邮件的二进制代码还在眼前跳:“鸽子已就位,等待风起。”他一直以为那是灵研所高层布的陷阱,是等着他上钩的诱饵!
“他是灵研所的人?”
“曾经是。”夜枭的声音低了下去,“现在……他是背叛者,在深渊边上走钢丝。”他蹲下身,凑近了些,兜帽下的眼睛在雨里亮得吓人,“鸽子说,真情报藏在假情报里,只有你能找出来——就像你妹妹素描里的蛇,看着是画,其实是地图。”他顿了顿,突然抓住李豫的胳膊,“还有,小心‘白大褂’——他的针管比子弹更毒。”
“白大褂是谁——”
“砰!”
沉闷的枪声裹着雨雾炸开,像有人在耳边砸碎了铅块!李豫看见夜枭后背猛地绽开一朵暗红的花,雨水立刻涌过去舔舐那片温热,瞬间晕成半条血河。瘦小的身子往前扑倒,脸埋进积水里,只抽搐了两下,就再也不动了。
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李豫身体比大脑先动——猛地向侧翻滚,后背撞在纸箱堆上时,右手已经死死按住那袋在积水里沉浮的情报。短棍滑进掌心,三棱刺的寒光映着巷口雨幕里缓缓拉长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