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运电梯在幽闭的竖井中缓缓下降，金属摩擦声在狭小空间里被无限放大。文森靠在电梯壁上，右手始终握着AEK的握把，食指搭在扳机护圈外侧。他能感觉到所有人呼吸的节奏都在加快。
电梯里挤了十六个人。文森、阿贾克斯、真寻、散寒修、艾薇塔，还有塔莉娅带来的旗帜小队十一名成员。其他人留在二楼控电室待命，随时准备接应或者封锁退路。
塔莉娅站在电梯对角，手中的AK12枪口斜指地面，但她的眼神始终在监视文森一方的人。她身边的两名旗帜小队成员同样保持着警戒姿态，战术手电的光束时不时扫过电梯内部。
真寻低头盯着战术平板，屏幕上显示的是菲尼克斯传来的实时数据。
“电梯正在通过三层隔离闸门。”菲尼克斯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少见的凝重，“托兰德的工程师设计得很谨慎，每一层闸门都能独立封闭，形成物理隔离。但是现在三层闸门全部被人为开启并锁定。”
“科特？”文森问。
“不像。时间线对不上。”菲尼克斯停顿了一下，“闸门是在六小时前开启的，远早于科特逃进电梯的时间。有人提前进入了实验室，而且没打算让任何东西留在里面。”
阿贾克斯握紧AK12，青筋从手背上暴起：“你的意思是，实验室已经被清理过？”
“或者说，被释放过。”菲尼克斯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我刚刚破解了实验室的环境监控系统残留日志。六小时前，b3层的十二个生物培养舱被同时解除封印，舱内所有实验体的生命体征监测器全部离线。”
艾薇塔的脸色瞬间煞白。作为医疗专家，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十二个培养舱……”她的声音在颤抖，“按照托兰德的实验规模，每个培养舱至少容纳二十到三十个实验体。也就是说——”
“至少两百四十个感染者。”真寻接过话，他盯着平板上跳动的数据，额头渗出冷汗，“而且这些不是在街头游荡的那种初代感染者，这些是在实验室环境下被强化培育的。”
电梯突然一震，下降速度开始减缓。
“即将抵达b3层。”机械的电子女声响起，“黑门实验室核心区。请注意生物安全防护。”
所有人同时抬起枪口，对准即将打开的电梯门。
散寒修没有说话，他只是调整了AEK的射击模式，从单点切换到三连发。他的呼吸变得极其缓慢，整个人进入了作战状态。
塔莉娅对身边的部下做了个战术手势。旗帜小队立刻散开站位，形成交叉火力网。她的动作干净利落，显然经历过无数次类似的突入作战。
电梯门缓缓打开。
首先涌入的是气味。那不是单纯的福尔马林防腐剂味道，而是混杂着腐烂血肉、化学试剂、霉菌孢子和某种说不清的甜腥味。这种味道浓烈到让人作呕，阿贾克斯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然后是视觉冲击。
电梯门外是一条宽阔的主通道，长度至少超过五十米。通道两侧是透明的强化玻璃隔间，每个隔间面积约二十平方米。玻璃上贴着黄黑相间的生物危害警告标识，但此刻大部分玻璃都已经破碎，碎片散落一地。
隔间内部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那些本应是无菌实验室的空间，现在变成了屠宰场。培养舱被暴力撕开，透明的营养液洒满地面，混杂着深褐色的血迹。墙壁上、天花板上、甚至玻璃碎片上，到处是爪痕和撕咬的痕迹。
几具穿着白大褂的尸体倒在隔间角落。他们的死状极其惨烈，胸腔被撕开，内脏消失不见，脸上保留着死前的恐惧表情。
艾薇塔捂住嘴，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即使作为见惯生死的医疗兵，这种场景依然超出了她的心理承受范围。
文森迈出电梯，战术靴踩在混合着营养液和血液的地面上，发出黏腻的声响。他的眼神快速扫过整个通道，大脑在高速分析每一个细节。
通道左侧第三个隔间，玻璃门从内部被撞开，门框上残留着深色的血手印。
通道右侧第七个隔间，一台手术台被掀翻，固定带断裂，手术器械散落一地。
通道尽头，一扇厚重的金属防爆门半开着，门缝里透出昏暗的红色应急灯光。
“散开，战术队形。”文森低声命令。
阿贾克斯立刻带着两名沉船湾佣兵向左侧推进，枪口对准每一个可能藏匿敌人的角落。真寻带着另外三人控制右侧，他的F2000突击步枪装配了高亮战术手电，光束在黑暗中来回扫射。
散寒修独自前进，他的移动路线诡异而高效，始终保持在掩体和阴影的边缘，AEK的枪口指向性极强，随时准备射击。
塔莉娅没有听从文森的指挥，她带着旗帜小队沿着通道中央推进，保持着与沉船湾部队的距离。这是一种微妙的平衡，既能互相支援，又能随时翻脸。
艾薇塔被保护在队伍中央，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观察通道两侧的实验设备。
“这些培养舱的设计很特殊。”她指着一个被撕开的培养舱，声音还在颤抖但逻辑清晰，“标准的医疗培养舱是封闭循环系统，但这些舱体连接着外部管道，似乎在持续注入某种物质。”
真寻用枪口挑开地上的一截断裂管道，管道内壁附着着墨绿色的黏稠物质。他小心地用战术刀刮下一点，递给艾薇塔。
艾薇塔从战术背心里掏出便携式生化检测仪，将样本放入检测槽。十秒钟后，检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天哪……”艾薇塔盯着屏幕上的数据，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这是某种强化代谢的催化剂，能加速细胞分裂和肌肉生长。但是副作用极其可怕，它会破坏大脑前额叶皮质，让实验体失去理性思维能力，只保留最原始的进食和攻击本能。”
“所以那些感染者不是病毒造成的？”阿贾克斯沉声问。
“准确说，是人为制造的。”艾薇塔抬起头，眼神中带着愤怒，“托兰德在用活人做实验，试图创造出可以控制的生物武器。但他们失败了，这些实验体保留了人类的体能和力量，却失去了人性。”
话音刚落，通道尽头的金属门突然剧烈震动。
砰！砰！砰！
沉重的撞击声从门后传来，每一次撞击都让厚重的防爆门发出金属变形的声音。
所有人立刻举枪瞄准。
散寒修第一个冲到门边，他背靠墙壁，用战术手电透过门缝向内照射。光束扫过的瞬间，他看到了门后的景象。
数十双猩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
那些东西密密麻麻地挤在门后，体表覆盖着深灰色的菌毯状组织，肌肉异常膨胀，指甲变成了锋利的爪子。它们的面部特征还残留着人类的痕迹，但表情已经彻底扭曲，只剩下对血肉的渴望。
散寒修立刻后退，对文森打出手势：敌人数量，三十以上，距离，五米。
文森做出决断。
“所有人后撤到电梯口！构建防御阵地！”
阿贾克斯立刻明白了文森的意图。电梯口是整个通道唯一的瓶颈位置，可以限制敌人的数量优势，形成火力集中点。
但塔莉娅没有动。
“后退？”她冷冷地看着文森，“我们是来清理这里的，不是来逃跑的。”
“那扇门撑不住了。”文森指向正在变形的防爆门，“三十个以上的感染者同时冲出来，在这种开阔地形我们会被包围。退到电梯口，利用地形优势逐个击杀，这是最优解。”
塔莉娅盯着文森看了三秒钟，最终点了点头。
“旗帜小队，撤退到电梯口。”
双方部队迅速后撤，在电梯门两侧构建了简易防御阵地。阿贾克斯和三名沉船湾佣兵占据左侧，利用一台翻倒的实验设备作为掩体。塔莉娅带着旗帜小队控制右侧，他们把几个金属货架推倒，形成临时的射击掩体。
散寒修躲在电梯门框后，AEK的枪口对准通道尽头。真寻蹲在左侧掩体边缘，战术平板放在地上，实时显示着菲尼克斯传来的环境监控画面。
艾薇塔被保护在电梯内部，她从医疗箱里取出所有的绷带、止血剂和肾上腺素，做好随时救治伤员的准备。
文森站在防线中央，他的位置能同时观察到两侧的情况。
“听着。”他的声音通过全频道传递给所有人，“这些感染者失去了理性，但保留了本能。它们会寻找最薄弱的突破点，会利用数量优势冲击防线。所有人保持火力纪律，点射，不要浪费弹药。瞄准头部，那是唯一的致命弱点。”
就在这时，通道尽头的防爆门终于承受不住。
轰！
门框彻底变形，整扇门向外飞出，重重砸在地上。
黑暗中，数十个人形轮廓冲了出来。
它们的移动速度快得可怕，四肢着地如同野兽般奔跑，体表的菌毯在应急灯光下反射着诡异的灰绿色光泽。最前面的几头感染者已经冲过了通道一半的距离，距离防线只有不到三十米。
“开火！”
文森扣动扳机。
AEK突击步枪喷出火舌，装填了黑炎穿甲燃烧弹的枪口爆发出比普通子弹更耀眼的火光。第一发子弹击中最前方感染者的头部，子弹穿透颅骨后在体内引爆，感染者的头部瞬间炸裂，无头的尸体在惯性下又向前冲了两步才轰然倒地。
几乎同时，阿贾克斯的AK12、散寒修的AEK、真寻的F2000、塔莉娅的AK12，所有枪口同时开火。
密集的弹雨在通道中形成一道金属风暴。
第一排的六头感染者瞬间被打成筛子，身体在半空中被子弹撕裂，血肉和菌毯组织四处飞溅。但后面的感染者完全不在意同类的死亡，它们踩着尸体继续冲锋，猩红的眼睛里只有对活人的渴望。
“换弹！”阿贾克斯打光一个弹匣，立刻蹲下换弹。
就在这短暂的空档，一头感染者突破了火力网，冲到了左侧防线前五米的位置。
它跃起，张开满是利齿的嘴，直扑阿贾克斯。
一道黑影闪过。
散寒修从电梯门框后侧身而出，AEK在极近距离连续点射。三发子弹全部命中感染者的头部，巨大的动能将感染者的身体在半空中打偏，尸体从阿贾克斯头顶飞过，撞在身后的墙上。
阿贾克斯完成换弹，抬头看了散寒修一眼。散寒修没有说话，只是重新回到掩体后继续射击。
右侧防线也出现了危机。
三头感染者同时从不同角度冲向塔莉娅的阵地。旗帜小队的火力虽然密集，但感染者的速度太快，其中一头已经冲到了掩体边缘。
一名旗帜队员举起军刀想要近战格挡，但感染者的力量远超常人。它一爪拍开军刀，锋利的指甲在队员的防弹衣上划出深深的痕迹。防弹衣的外层被撕裂，露出里面的陶瓷插板。
塔莉娅反应极快，她放弃了手中的步枪，拔出腰间的战术手枪，枪口几乎贴着感染者的太阳穴扣动扳机。
砰！
9毫米手枪弹在零距离直接贯穿颅骨，感染者当场倒地。
但危险还没结束。
通道深处，更多的感染者涌了出来。它们的数量远超预期，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整个通道。
“弹药消耗太快！”真寻盯着战术平板，额头全是汗水，“按照这个射击频率，我们最多还能坚持三分钟！”
文森的大脑在高速运转。三分钟后弹药耗尽，近战绝对撑不住这么多感染者。必须找到其他办法。
他的目光扫过通道两侧，突然锁定在右侧第五个隔间。
那个隔间的玻璃没有完全破碎，里面有一排红色的钢瓶，上面标注着“液氮-196c”的字样。
“真寻！”文森在通讯器里喊道，“右侧第五隔间，看到那些液氮罐了吗？”
真寻立刻明白了文森的意图。
“明白！掩护我！”
他从掩体后冲出，端着F2000一边射击一边向第五隔间移动。散寒修和阿贾克斯同时加大火力，压制住冲向真寻的感染者。
真寻冲进隔间，举枪对准最前方的液氮罐。
“所有人趴下！”
他扣动扳机。
子弹击穿液氮罐的外壳，超低温的液氮瞬间喷射而出，形成一片白色的冻雾。液氮接触到空气迅速气化，温度骤降，冻雾如同实质般向通道中央扩散。
冲在最前方的十几头感染者被冻雾笼罩，体表的菌毯和血肉瞬间被冻结，动作变得僵硬缓慢。
“现在！集火攻击！”文森大喊。
所有人同时开火。
被冻僵的感染者如同脆弱的冰雕，子弹击中后整个身体碎裂成无数冰块。短短十秒钟内，通道中央的感染者数量锐减。
但这只是暂时的喘息。
液氮很快耗尽，剩余的感染者再次冲了上来。而且这一次，它们学聪明了。
部分感染者开始攀爬墙壁和天花板，试图从上方突破防线。还有一些感染者躲在同类尸体后面，利用掩体逐步靠近。
“它们在学习！”艾薇塔惊恐地喊道，“这些东西保留了基本的战术本能！”
防线岌岌可危。
就在这时，文森的耳机里传来菲尼克斯的声音：
“我找到了托兰德实验室中的紧急净化程序，是用来控制失控的实验体的最终方案，我可以启动它。”
文森立刻点头，低声说道：
“立刻启动。”
通道天花板上，十几个喷淋头同时启动，喷射出高温的消毒气体。气体接触到感染者的菌毯组织，立刻发出滋滋的腐蚀声。感染者们发出骇人的嘶吼，体表的菌毯开始溶解，露出下面溃烂的血肉。
“所有人戴上防毒面具！”文森喊道。
沉船湾的佣兵立刻从战术背心中取出便携式防毒面具戴上。旗帜小队动作稍慢，但也在塔莉娅的指挥下完成了防护。
消毒气体持续喷洒了整整三十秒。
当气体散去，通道中的感染者已经所剩无几。幸存的几头感染者身上的菌毯被腐蚀大半，行动能力大幅下降，很快被集火射杀。
战斗结束。
通道里一片狼藉，到处是感染者的尸体和溶解的菌毯组织。空气中弥漫着消毒剂和烧焦血肉的混合气味。
阿贾克斯靠在掩体上，大口喘着粗气。他的弹匣只剩下最后两个，战术背心上的手雷和烟雾弹也全部用光。
真寻没敢脱防毒面具，脸色苍白得像纸。他刚才的冲刺消耗了太多体力，现在双腿还在轻微颤抖。
散寒修默默地检查AEK，更换了新的弹匣。他的战术服上多了几处爪痕，但没有伤到皮肉。
塔莉娅走到文森面前，眼神复杂。
“你刚才启动的是什么？”
“实验室的应急净化系统。”文森平静地回答，“托兰德在设计这个设施时留了后手，用来处理失控的实验体。”
塔莉娅盯着文森看了几秒钟，最终点了点头。
“你救了我的人。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文森没有回应。他走向通道深处，那扇被撞开的防爆门后面，就是实验室的核心区域。
也是科特和黑卡蒂逃进去的地方。
而文森的系统界面上，任务进度只完成了50%。
这意味着，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