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带着点湿漉漉的潮气，透过陈阳房间的窗棂落在床沿时，他已经醒了。指尖下意识摸向枕边的帆布包，里面除了竞赛资料，还躺着一小罐母亲昨晚特意调制的消肿药膏——怕傅星的脚踝没好利索，临睡前母亲反复叮嘱，让他务必盯着傅星多涂两次。
陈阳起身时动作很轻，生怕吵醒隔壁房间的父母。洗漱完走进厨房，母亲正站在灶台前烙饼，铁锅里的面饼滋滋作响，散出浓郁的麦香。“醒啦？”母亲回头笑了笑，手里的锅铲翻了个面，“给你和小星烙了咸口的葱花饼，知道你们昨天吃了甜的，换个口味。”
“妈，你想得真周到。”陈阳走过去，帮着把烙好的饼放进油纸袋里，指尖触到温热的纸面，想起傅星昨天吃糖糕时满足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弯了弯。母亲看他这模样，打趣道：“跟小星待久了，你脸上的笑都多了。这孩子踏实，你们俩一起学习，妈放心。”
陈阳没接话，只是把油纸袋仔细叠好，又从橱柜里拿出两个搪瓷杯，装上凉白开，一并放进帆布包。出门时天刚亮透，巷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早起的老人在门口扫地，竹扫帚划过石板路的声音沙沙作响。空气里带着草木的清新，是刚下过小雨的缘故，地面还留着浅浅的水痕。
走到图书馆时还差十分钟八点，陈阳以为自己是第一个到的，没想到傅星已经站在门口的老槐树下了。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短袖，袖口依旧卷到小臂，手腕上的红绳在晨光里格外显眼，那颗银色珠子随着他抬手的动作轻轻晃动。看见陈阳过来，傅星眼睛亮了亮，快步迎了上来。
“你怎么这么早？”陈阳走上前，目光先落在他的脚踝上，“脚怎么样了？还疼吗？”
傅星试着走了两步，动作比昨天利索多了，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好多了，阿姨的红花油真管用，再加上你给编的红绳，感觉好多了。”他说这话时声音轻轻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羞涩，指尖下意识摩挲着手腕上的红绳。
陈阳心里一动，从帆布包里掏出那罐药膏：“我妈给你做的，说是消肿效果更好，你等会儿涂一次。”他把药膏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傅星的手心，两人都顿了一下，傅星飞快地接过药膏，塞进自己的布包里，耳尖泛起淡淡的红：“谢谢阿姨，也谢谢你。”
“跟我客气什么。”陈阳笑了笑，从包里拿出油纸袋，“我妈烙的葱花饼，咸口的，你尝尝。”
傅星接过，咬了一大口，葱花的香气混着面饼的韧劲在嘴里散开，他满足地眯了眯眼：“好吃，比外面买的还香。”说着，他从布包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递到陈阳面前：“给你的，我妈昨天煮的绿豆，我炒了点绿豆沙，做了几个小糕，你不爱吃太甜的，我没放多少糖。”
手帕打开，里面是四个小小的绿豆糕，颜色是淡淡的黄绿色，带着清润的豆香。陈阳拿起一个放进嘴里，口感软糯，甜而不腻，正合他的口味。“真好吃。”他由衷地说，傅星看着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像晨光里的涟漪。
两人并肩走进图书馆，李阿姨已经把二楼的窗户都打开了，新鲜的空气涌进来，吹散了馆里的沉闷。“两个小伙子来得挺早啊。”李阿姨笑着招呼，指了指桌上的一摞表格，“对了，物理竞赛的报名表格到了，你们要是要报，等会儿过来拿。”
“谢谢李阿姨！”两人异口同声地说，相视一笑。走到靠窗的老位置坐下，陈阳把帆布包放在椅子旁边，掏出《物理竞赛解题技巧大全》，傅星则拿出昨天没看完的绿色笔记本，翻到其中一页：“昨天那道电容题，我回去又想了想，还有另一种解法，咱们一起看看？”
陈阳凑过去，两人的肩膀自然地靠在一起。傅星的指尖落在笔记本上，清秀的字迹旁画着新的示意图，他压低声音讲解着思路，气息轻轻拂过陈阳的耳廓，带着绿豆糕的清甜。陈阳听得很认真，偶尔点头，遇到不懂的地方就轻声提问，傅星总能耐心地一遍遍解释，直到他明白为止。
阳光渐渐升高，透过木格窗落在两人的书页上，把字迹照得清晰明亮。陈阳低头演算时，余光能瞥见傅星认真的侧脸，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下浅浅的阴影，鼻尖微微蹙着，和昨天画图时一模一样。他心里忽然觉得很安定，就像这图书馆里的时光，安静又悠长，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对了，报名表格，咱们什么时候去拿？”傅星忽然抬头问，目光和陈阳撞了个正着，两人都下意识地移开视线，陈阳的耳尖有点发烫：“等中午吃完饭吧，正好顺便去学校盖章，报名好像需要学校教务处的章。”
傅星点点头：“好，我下午没课，正好陪你一起去。”他说着，拿起陈阳的搪瓷杯，“我去给你接点热水，你昨天喝凉白开，对胃不好。”不等陈阳回应，他已经端着杯子轻手轻脚地走了。
陈阳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暖暖的。傅星总是这样，记得他的小习惯，默默照顾着他，像春日里的细雨，不张扬，却处处透着温柔。他低头看着桌上的笔记本，傅星的字迹清秀工整，那些标注的重点、画的示意图，还有偶尔出现的鼓励小字，都让他觉得心里软乎乎的。
傅星很快端着热水回来，杯子里的水冒着淡淡的热气，温度刚好。“谢谢。”陈阳接过杯子，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里。两人继续埋头做题，图书馆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偶尔夹杂着李阿姨轻轻走动的脚步声，一切都显得那么岁月静好。
中午时分，天空忽然暗了下来，远处传来隐隐的雷声，像是要下雨了。两人收拾好东西，去前台拿了报名表格，李阿姨递给他们时特意叮嘱：“这表格要填清楚，盖章后三天内交回来，别耽误了报名时间。”
“知道了，谢谢李阿姨。”两人齐声应着，走出图书馆时，豆大的雨点已经落了下来，砸在地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糟了，没带伞。”陈阳皱了皱眉，看着越来越密的雨势，有些发愁。
傅星从布包里翻了翻，掏出一把折叠伞，是把老式的黑布伞，伞面有些旧了，却很干净：“我妈让我带着的，说今天可能下雨。”他撑开伞，伞面不算太大，刚好能遮住两个人，“走吧，先去吃点东西，再回学校盖章。”
陈阳点点头，跟着傅星走进雨里。伞下的空间很小，两人靠得很近，肩膀挨着肩膀，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雨水顺着伞沿滑落，形成一道小小的雨帘，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傅星特意把伞往陈阳那边倾了些，自己的肩膀半边露在外面，很快就被雨水打湿了一片。
“伞往你那边挪挪，你肩膀湿了。”陈阳察觉到，伸手想把伞推过去，傅星却摇摇头，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笑意：“没事，我火力壮，不怕淋。你别感冒了，不然影响学习。”
陈阳没再坚持，心里却像被雨水泡过的棉花，软得一塌糊涂。他悄悄往傅星身边靠了靠，尽量让两人都能躲在伞下，雨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噼里啪啦，却掩盖不住两人之间悄然流淌的温柔。
路边的小摊大多已经收摊了，只有一家凉粉摊还在营业，摊主撑着大大的遮阳伞，吆喝着“凉凉爽爽的凉粉，下雨也能吃”。傅星停下脚步：“吃凉粉吧？天有点闷，凉粉开胃。”
陈阳没意见，跟着他走到摊前。摊主麻利地盛了两碗凉粉，加了醋、酱油、蒜末、辣椒油，还有腌好的黄瓜丝和胡萝卜丝，五颜六色的，看着就有食欲。两人坐在小摊的小凳子上，伞放在旁边靠着，雨水顺着伞沿滴下来，在脚边积了小小的水洼。
“你少放辣，不然等会儿又该吸鼻子了。”陈阳看着傅星往碗里加辣椒油，忍不住提醒道。傅星动作一顿，抬头看他，眼里带着点笑意：“知道你关心我。”他说着，还是少加了点辣椒油，搅拌均匀后舀了一勺放进嘴里，清凉爽口的味道驱散了雨天的闷热。
两人安静地吃着凉粉，偶尔有雨水溅到裤脚上，凉丝丝的，却不觉得难受。傅星吃着吃着，忽然想起什么，从布包里掏出一张纸，递给陈阳：“这是我整理的辅导班笔记，上次你说想提前看看，我昨晚熬夜抄了一份。”
陈阳接过，纸上的字迹依旧清秀，密密麻麻写满了知识点，重点内容用红笔标了出来，甚至在一些难点旁边画了小小的笑脸，写着“别担心，上课我帮你听”。他指尖抚过那些字迹，纸页上还带着傅星身上淡淡的肥皂香，混合着雨水的清新，格外好闻。
“谢谢你，熬夜抄这个肯定很累吧？”陈阳抬头看他，眼里满是感激。傅星摇摇头，嘴角弯了弯：“不累，能帮到你就好。咱们是要一起参加竞赛的，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他说这话时，目光很亮，像雨后天晴的太阳，带着温暖的光芒。
吃完凉粉，雨势并没有减小的迹象。两人撑着伞继续往学校走，路上的行人很少，只有偶尔驶过的自行车，溅起一串水花。傅星的脚踝似乎有点不适，走路的速度慢了些，陈阳察觉到，故意放慢了脚步，配合着他的节奏。
“脚是不是疼了？”陈阳轻声问。傅星摇摇头：“没事，就是有点麻，过会儿就好。”他不想让陈阳担心，强撑着加快了脚步，却没走两步，脚踝一软，差点摔倒。陈阳连忙扶住他，语气里带着点责备：“都说了别硬撑，我扶着你走。”
他扶着傅星的胳膊，两人走得更慢了。傅星能感受到陈阳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暖得他脚踝都不怎么麻了。他悄悄侧头看陈阳，雨水打湿了他的额发，几缕头发贴在额头上，眼神却格外认真，专注地看着脚下的路，生怕他再摔倒。
走到学校门口时，雨势终于小了些。学校的大门虚掩着，传达室的大爷正在屋里喝茶，看见他们进来，笑着问：“两个小伙子，下雨还来学校？有什么事吗？”
“大爷，我们来盖个章，竞赛报名用。”傅星笑着回答。大爷点点头，指了指教务处的方向：“李老师在办公室呢，你们直接过去吧。”
两人顺着走廊往教务处走，走廊的地面有些湿滑，陈阳一直扶着傅星，小心翼翼地走着。教务处的门没关，李老师正坐在办公桌前批改作业，看见他们进来，放下手里的红笔：“是陈阳和傅星啊，来报名竞赛的？”
“是的，李老师，麻烦您给盖个章。”陈阳递上报名表格，李老师接过，仔细看了看，确认信息无误后，拿起公章“啪”地盖了下去，红色的印泥清晰地印在表格上。“你们俩可是咱们学校的种子选手，好好准备，争取拿个好名次。”李老师笑着说，眼里满是期待。
“谢谢李老师，我们会努力的。”两人齐声应着，接过盖好章的表格，小心翼翼地放进包里。走出教务处，雨已经停了，天空放晴，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在地面的水洼里映出一道道彩虹。
“雨停了，真好。”傅星抬头看着天空，脸上露出轻松的笑意，手腕上的红绳在阳光下闪着光。陈阳看着他，心里忽然觉得，不管是下雨还是晴天，只要和傅星在一起，就连平凡的日子都变得格外有意义。
两人往图书馆走，路上的积水还没退去，傅星的脚踝还是有点不方便，陈阳就扶着他，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路边的树叶被雨水冲刷得格外干净，绿油油的，空气里满是清新的气息。偶尔有风吹过，带着淡淡的花香，是巷口的栀子花开了。
“你闻，栀子花香。”傅星停下脚步，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陈阳也停下脚步，闻着空气中的花香，看着傅星的侧脸，阳光落在他的脸上，柔和得像幅画。他忽然觉得，这样的时光真好，安静、温柔，身边有想要并肩前行的人。
回到图书馆时，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了，靠窗的位置还空着，像是特意为他们留的。两人坐下，傅星先拿出药膏，按照陈阳说的，仔细地涂在脚踝上，清凉的药膏缓解了残留的不适。陈阳则拿出报名表格，小心翼翼地夹在竞赛资料里，心里充满了期待。
“接下来咱们重点攻克力学部分吧？省赛里力学占比不低。”傅星涂完药膏，拿起《物理竞赛解题技巧大全》，翻到力学章节。陈阳点点头，凑过去和他一起看，两人的肩膀再次靠在一起，指尖偶尔碰到一起，又飞快地分开，留下淡淡的暖意。
下午的时光在一道道难题的攻克中悄然流逝。傅星的思路很清晰，总能找到解题的关键，陈阳则擅长计算和验证，两人配合得格外默契。遇到有争议的题目，他们会轻声争论几句，各自说出自己的思路，最后总能达成共识，找到最简便的解题方法。
李阿姨偶尔会过来看看他们，给他们添点热水，笑着说：“你们俩真是形影不离，学习也这么合拍，将来肯定能考上同一所好大学。”
陈阳和傅星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笑意。同一所好大学，这个念头像一颗种子，在两人心里悄悄生根发芽，带着对未来的期许，茁壮成长。
闭馆时间快到的时候，傅星忽然想起什么，从布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递给陈阳：“这个给你。”
陈阳接过，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黑色的钢笔，笔身是磨砂的，手感很好，笔尖很细，看起来很适合演算。“这是……”
“我攒了好久的零花钱买的，”傅星的声音有点轻，带着点羞涩，“你之前的钢笔笔尖有点弯了，演算起来不方便。这支笔写起来很顺滑，适合做竞赛题。”
陈阳握着钢笔，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心里却暖得发烫。他抬头看傅星，傅星正低着头，耳尖泛红，不敢看他的眼睛。“谢谢你，我很喜欢。”陈阳的声音有点哽咽，他把钢笔紧紧握在手里，像是握住了一份沉甸甸的心意。
“喜欢就好。”傅星抬起头，眼里带着笑意，“咱们以后一起用它做题，一起考高分。”
“好。”陈阳重重地点头，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和傅星一起考上理想的大学，一起实现他们的梦想。
两人收拾好东西，走出图书馆时，天已经黑了。路灯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并排落在石板路上，像两条紧紧相依的线。傅星的脚踝已经好多了，走路也利索了不少，但陈阳还是习惯性地扶着他的胳膊，生怕他不小心摔倒。
“明天还来图书馆吗？”傅星问，声音轻轻的，在夜色里格外清晰。
“来，”陈阳点点头，“早上八点，我还在老地方等你。对了，把你的药膏带来，记得再涂一次。”
“知道了，你比我妈还唠叨。”傅星笑着打趣道，眼里却满是温柔。
走到巷口时，傅星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陈阳：“你的钢笔，要是写着不顺手，记得告诉我，我再给你换。”
“不会，很顺手。”陈阳举起手里的钢笔，在路灯下晃了晃，“我会用它写出最好的成绩，不辜负你的心意。”
傅星点点头，嘴角的笑意更深了：“那明天见。”
“明天见。”陈阳看着傅星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才转身回家。手里的钢笔还带着淡淡的凉意，心里却暖烘烘的。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报名表格，又想起傅星手腕上的红绳，想起雨中共撑一把伞的亲密，想起一起解题时的默契，嘴角忍不住上扬。
回到家，陈阳把傅星送的钢笔放在书桌上，和那本绿色笔记本、辅导班资料放在一起。他打开台灯，拿出一张草稿纸，用新钢笔写了几个字，笔尖顺滑，字迹工整，果然很好用。他看着纸上的字迹，又想起傅星羞涩的笑脸，心里满是欢喜。
夜深了，陈阳躺在床上，却没有丝毫睡意。脑海里一遍遍回放着今天的画面：雨中共撑一把伞的亲密，吃凉粉时的默契，傅星递给他笔记时的温柔，还有那支沉甸甸的钢笔。这一切都像一颗颗珍珠，串起了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温柔又珍贵。
他摸了摸手腕，仿佛能感受到傅星手腕上红绳的温度。那条红绳，那支钢笔，那些一起熬过的夜，一起解过的题，都在悄悄诉说着他们之间超越友谊的情愫。这种感情很隐晦，像深埋在土里的种子，不张扬，却在悄悄生根发芽，带着无限的生机和希望。
窗外的月光依旧温柔，洒在书桌上，照亮了那支黑色钢笔和绿色笔记本。陈阳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竞赛的压力、高考的挑战，还有很多未知的困难在等着他们。但只要傅星在身边，只要他们并肩同行，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没有实现不了的梦想。
他闭上眼睛，嘴角带着笑意，心里充满了期待。期待明天的图书馆之约，期待辅导班的相遇，期待和傅星一起走过的每一个日子，期待在不远的将来，能和他一起站在理想大学的校园里，迎着阳光，笑着说一句“我们做到了”。
九零年代的风，带着雨后的清新和温柔，吹过寂静的小巷，吹进陈阳的房间，也吹向他和傅星共同奔赴的未来。潮头共立，并肩前行，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