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冥绡骤然收缩的瞳孔中跳跃。
他刻意营造的柔媚与祈求如同脆弱的冰壳，露出底下阴冷滑腻的本质。
他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公主殿下，”冥绡的声音比之前更低沉沙哑了几分，“此言何意？蛇族丢了什么宝贝，蛇族丢了什么劳什子宝贝，与我这个……寄人篱下、连血脉都遭唾弃的私生子，又有何干系？不过是他们惯用的伎俩，趁乱将脏水泼向我这个无处申辩的弃子身上，公主殿下……明鉴啊。”
他微微抬起下颌，狭长的蛇瞳紧盯着虞音。
虞音轻轻笑了一声，“没有干系？你的好父亲此刻正因失宝而暴怒如狂，恨不能将整个妖都掘地三尺。本宫的人亲眼所见，若非忌惮本宫这公主府的威仪，你踏出府门半步的瞬间，早就被他抓回蛇窟了。”
冥绡道，“我那父亲恨我入骨，殿下定是十分清楚的，仅仅是因为我伤了弟弟和母亲，他便恨不得将我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
“够了。”虞音的指尖精准地挑起冥绡的下巴，“别再跟本宫玩这些虚与委蛇的把戏。”
“本宫只是好奇，是什么样的宝物，值得你冥绡……不惜耗费本源妖力，也要强行压制其躁动不安的气息？”
冥绡的神情微微一震。
虞音侧过头，“这股阴寒暴戾之气，隔着半个公主府，本宫都能嗅到。若非本宫这公主府布有隔绝阵法，此刻……怕早已惊动了某些不该惊动的妖了吧？”
这并非虞音自己探查出来的。
而是妖将级别的统领，影牙来到公主府时告诉她的，阵法也是她用好感度向系统兑换的。
冥绡的瞳孔猛然一缩，浑身散发着警惕的气息。
“哦？”虞音唇角乎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怜悯，“这就沉不住气了？看来那宝贝，比本宫想象的还要烫手。”
她无视冥绡周身弥漫的危险气息，从容地站起来，走到书架旁，伸出手，从暗格中取出了一只通体漆黑、刻满玄奥符文的细颈玉瓶。
她的动作随意得像是在挑选一件寻常摆设。
“本宫对蛇族的家务事没兴趣。”虞音把玩着冰冷的玉瓶，声音平静无波，“那东西是什么，你从何得来，又意欲何为，本宫一概不问。”
她抬眸，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冥绡紧绷的脸上，“本宫只关心一事——它此刻散发出的、足以引动天罚的凶戾之气，对本宫的府邸安宁，对本宫即将到来的血脉觉醒大典，是一个巨大的、不可控的的隐患！”
冥绡的蛇瞳微微眯起，危险的光芒在其中闪烁不定：“所以？”
“所以，”虞音向前踏了一步，距离冥绡仅一步之遥，居高临下的看着冥绡，“你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来彻底压制、或者说……消化掉它带来的麻烦，本宫寝殿的灵泉，月华地脉交汇之所，是眼下甚至可以说是帮你炼化此等宝物的唯一选择。”
冥绡的呼吸有瞬间的凝滞。
灵泉……确实是他此刻最需要的！
那件东西带来的反噬几乎要撕裂他的妖魂，只有借助灵泉磅礴温和的天地精华压制，并且帮助炼化。
但他绝不相信虞音会如此好心。
“代价呢？”他问道。
虞音笑了。
她缓缓抬起握着黑玉瓶的手，瓶口直指冥绡的心口。
“本宫最近……对蛇妖的血脉之力，颇有些研究兴趣。”她的声音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天气，“尤其是……一些暗藏化龙潜质的蛇妖……本宫之前品尝过你鲜血，味道很香，让本宫回味不已。”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在冥绡身上流转，“取你三滴心头精血，作为借用灵泉的报酬。一滴也不能少。”
心头精血！
蕴含本源妖力与生命精华！
三滴，足以让一个强大的妖修元气大伤！
冥绡瞳孔骤缩，周身妖力激荡，墨绿的长袍猎猎作响，室内的烛火被这股阴冷的气息压得几乎熄灭！
“公主这是要把我变成一个废物妖怪。”他低吼出声。
“你可以拒绝。”虞音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慵懒，“然后，带着你那件烫手山芋，立刻滚出本宫的公主府。”
她微微歪头，“等着你的好父亲寻上门来，将你拖回蛇窟，经历那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家法。届时，你再想求本宫出手……所求的代价，便绝非区区三滴精血那么简单了。是生不如死，还是断尾求生，你自己选。”
冥绡看着虞音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
她不是草包。
她洞悉一切，步步为营，所求明确，手段……狠辣精准。
书房内，死寂蔓延。
烛火挣扎着，在冥绡阴晴不定的脸上投下扭曲的光影。
“公主殿下，三滴精血实在太多了。”冥绡道，“三滴心头精血……实在太过，您……难道真想看到一个连人形都难以维持、彻底沦为废物的冥绡吗？”
“不是本宫考虑的范围。”虞音懒洋洋的说道。
她看见冥绡的脸色越变越黑，知道谈判之道，需张弛有度。
“不过……”她的声音忽然缓和了一丝，“本宫对你的这副皮囊……倒也确实有几分不舍。这样吧，一滴心头精血。外加一个条件——”
她一字一顿，声音清晰地穿透黑暗：“从今往后，只要本宫想品尝你的鲜血，无论何时何地，你……不得拒绝。”
“……好。”冥绡说道。
“本宫可不想做赔本的买卖。”虞音说道，“空口无凭。签订契约，灵泉任你使用。若你胆敢反悔……自有契约束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行。”冥绡咬牙。
他甘愿委身虞音，本就是冲着那方灵泉而来！
虞音眼底，一丝冰满意之色，一闪而逝。
她指尖微动，精准地按上了冥绡的胸口。
“唔！”冥绡的身体如遭雷击，猛地剧烈一震！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束缚感骤然降临！
在他的胸膛正中，一个古老、繁复的暗灰色符文印记浮现，深深烙印在他的皮肉之上，散发着不可违逆的气息。
他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毛，在这契约之下，竟有种陌生的气息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