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下班前的最后十分钟，齐雨儿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表格发呆，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忽然，手机 “叮咚” 响了一声，露营群的消息弹了出来 ——“今晚去黑风口山洞露营，有人来吗？”
她眼睛倏地亮了，飞快地在群里敲：“算我一个！” 发完才想起该跟汪凯说一声，赶紧点开对话框：“晚上露营群约了山洞露营，我能去吗？”
几乎是秒回：“去吧，我今晚有应酬，正好各玩各的。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 后面还跟了个笑脸表情。
齐雨儿心里像炸开了小烟花，收拾东西的动作都快了两倍。一到下班时间，她立马拎着包就往电梯冲，同事喊她 “预约表还没发”，她头也不回地喊：“明天补！”
到家换了套耐磨的工装裤，往背包里塞了几包牛肉干、巧克力和方便面 —— 露营装备早就在后备箱备着，帐篷、睡袋、卡式炉一应俱全，都是上次去湖边露营后没卸下来的。镜子里的自己扎着高马尾，额前碎发被风吹得乱翘，眼里的兴奋藏都藏不住。
“出发！” 她对着镜子比了个耶，抓起钥匙就冲出了门。
车子驶出市区，柏油路渐渐变成了石子路，两旁的路灯消失了，只有车灯劈开的两道光柱，照亮路边疯长的野草。一个半小时后，导航提示 “已到达目的地附近”，齐雨儿停下车，就看见远处山脚下亮着头灯，像几颗悬在半空的星星。
“雨儿你来啦！” 群友阿杰挥着手喊，他手里正拎着个巨大的保温桶，“我带了羊肉汤，等会儿煮面吃！”
另外三个朋友也围了上来，有拿折叠桌椅的，有抱防潮垫的，还有人扛着个卡式炉，热闹得像搬家。齐雨儿打开后备箱往外搬装备，鼻尖忽然闻到股潮湿的泥土味，混着点若有若无的霉味 —— 那是山洞的方向。
黑风口的山洞藏在一片松树林后面，洞口被藤蔓半掩着，像只沉默的巨兽张开的嘴。阿杰举着头灯往里照，光柱所及之处，能看见凹凸不平的岩壁，地上积着厚厚的灰尘，还有些不知名的小虫子飞快地窜进暗处。
“听说以前是防空洞。” 女生小林缩了缩脖子，往人群里靠了靠。
没人敢真往深处走，五个人就在洞口的空地上搭帐篷。齐雨儿的帐篷刚支好，阿杰就把卡式炉点上了，羊肉汤在锅里咕嘟冒泡，香气混着松针的清香漫开来。大家围坐在防潮垫上，就着昏黄的灯光啃面包，听阿杰讲他上次在山里遇见狐狸的事，笑声惊飞了树上的夜鸟。
头灯偶尔扫过洞口，能看见里面黑漆漆的一片，像有无尽的秘密藏在深处。有人提议 “进去看看”，刚走两步就被风吹得打了个寒颤 —— 洞里的风带着股阴凉气，比外面低了好几度，岩壁上还在往下滴水，“嘀嗒、嘀嗒” 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算了算了，就在洞口玩玩得了。” 小林拉着大家往回退，“万一真有什么…… 怪吓人的。”
没人反对。其实大家来这儿，也不是为了探洞，不过是想找个远离城市灯火的地方，吹吹野风，说说闲话。齐雨儿靠在帐篷上，抬头看天上的星星，比城市里亮多了，真美。
手机震了一下，是汪凯发来的：“应酬结束了，你那边怎么样？”
她拍了张星空照发过去，回：“超美的！在喝羊肉汤，等会儿看星星。”
很快收到回复：“羡慕了。注意保暖，别玩太晚。”
齐雨儿笑着把手机塞回兜里，阿杰递过来一碗热汤：“尝尝，我妈熬的。”
汤里的热气模糊了视线，她看着眼前跳动的炉火，听着朋友们嘻嘻哈哈的笑，只有风、星星和一碗热汤的惬意。
02
卡式炉上的羊肉汤还在冒着热气，路大哥嘬了口保温杯里的浓茶，忽然拍了下大腿：“对了，我下个月打算自驾去趟巴音布鲁克，直奔天鹅湖，你们有想搭伙的没？”
话音刚落，正在摆弄头灯的阿杰头也没抬：“我那时候得加班，项目催得紧。” 小林正对着镜子补口红，闻言摇摇头：“太远了吧？光开车就得好几天，我妈肯定不放心。” 另外两个朋友也跟着摆手，一个说要陪孩子考试，一个说刚换了工作走不开。
齐雨儿手里的面包还没啃完，眼睛却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星火。她噌地站起来，搬着折叠凳 “咔嗒” 一声落在路大哥旁边，膝盖几乎要碰到他的露营箱：“路大哥，你细说！什么时候出发？走哪条线？大概去多久？”
路大哥被她这股热乎劲逗笑了，从背包里翻出张皱巴巴的地图，在膝盖上摊开：“我打算月底走，先走独库公路北段，再转 218 国道，全程大概八千公里，来回二十天吧。你看啊，这儿 —— 那拉提草原可以停两天，然后走巴音布鲁克，正好能赶上天鹅回迁，运气好能看着成百只天鹅在湖面上飞。”
他用手指在地图上划出条弧线，指甲缝里还沾着白天修车蹭的油污：“我去年去了趟那拉提，那草原绿得，你不知道有多好看，晚上躺在帐篷里能看见银河，那星星，真的有河 的感觉！对了，巴音布鲁克的九曲十八弯你知道不？日落的时候，太阳的影子能在河面上折成九个，跟画里似的。”
齐雨儿托着下巴听得入迷，嘴里的面包都忘了嚼。她想象着成片的天鹅掠过湖面，翅膀带起的水珠在阳光下闪成彩虹；想象着草原上的风卷着野花的香，吹得帐篷顶沙沙响；想象着夜里抬头，银河像条发光的河，直接铺到自己脚边。
“路大哥，这条路好走吗？我这车能行吗？” 她扭头看了看她的二手越野车，有点犯愁。
“没问题，现在独库公路修得好，普通轿车也能过。” 路大哥拍了拍她的肩膀，“就是得提前下好离线地图，有些路段没信号。对了，你得备点厚衣服，巴音布鲁克海拔高，就算七月也可能下雪。”
他从包里掏出个笔记本，翻开全是密密麻麻的字：“我都记着呢，哪里有加油站，哪里能露营，哪里的手抓饭好吃…… 你看这家牧民家的酸奶，去年我喝了三碗，酸得直皱眉，却越喝越想喝。”
齐雨儿凑过去看，笔记本上还贴着张泛黄的照片，是片望不到头的草原，远处的雪山像撒了糖霜的蛋糕。她忽然觉得心里痒痒的，像有只小虫子在爬 —— 那是种久违的、对远方的渴望。
“我去！” 她猛地一拍大腿，差点把折叠凳震翻，“路大哥，算我一个！我回去就算算怎么跟单位请假！”
山洞里的风呜呜地吹过，带着点凉意，可齐雨儿心里却像烧着团火。她看着地图上那条蜿蜒的路线，忽然觉得生活好像又多了种可能 ，草原、天鹅和能铺到脚边的银河。
路大哥笑着把地图折起来：“成！回去好好准备，咱们月底准时出发。”
齐雨儿用力点头，抓起桌上的面包狠狠咬了一大口。羊肉汤的香气混着远处的松涛声，齐雨儿觉得这个夜晚的风仿佛都带着点巴音布鲁克的味道了。
03
清晨的微光刚爬上帐篷顶，齐雨儿就已经醒了。帐篷外传来阿杰他们收拾装备的动静，她却还在被窝里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巴音布鲁克的草原和天鹅，连闭着眼都能想象出银河铺在天上的样子。直到小林掀帘喊她 “再不走要堵车了”，她才猛地坐起来，手忙脚乱地叠睡袋。
车子驶回市区时，早高峰的车流已经开始涌动。齐雨儿看着窗外掠过的写字楼，心里的兴奋丝毫没减，手指在方向盘上打着拍子，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她算好了时间，回家洗漱换衣服，再去单位刚好赶得上打卡。
钥匙插进锁孔转了半圈，门 “咔嗒” 开了。玄关处放着汪凯的鞋，他大概刚起床 —— 果然，卧室门一开，汪凯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走出来，睡眼惺忪地往卫生间走，身上还穿着皱巴巴的睡衣。
“老公老公！” 齐雨儿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力道大得差点把他拉个趔趄，“我跟你说，我想去新疆！就月底！路大哥组织的自驾游，去巴音布鲁克天鹅湖，听说能看见好多天鹅，还有九曲十八弯的日落，超美的！”
她语速快得像打机关枪，眼睛亮得惊人，手还在他胳膊上比划着：“走一趟大概二十天，走独库公路，还能去那拉提草原，晚上能看见银河呢！他们说新疆特别美，还有很多好吃的……”
汪凯被她晃得更迷糊了，揉着眼睛试图理解这串信息。新疆？天鹅湖？自驾游？他脑子里像塞了团棉花，嗡嗡作响，只能捕捉到她话里的 “月底”“二十天” 几个关键词。
“雨儿，雨儿，停一下。” 他抓住她挥舞的手，掌心的温度让她稍微安静了点，“你先站好，听我说。”
齐雨儿眨着眼睛看着他，还在微微喘气，像只刚跑完步的小兔子。
“现在七点四十五，” 汪凯指了指墙上的挂钟，时针正往八点挪，“咱俩九点上班，现在最重要的是 —— 你去换衣服洗漱，我去刮胡子，先别迟到了。” 他顿了顿，捏了捏她的手背，语气软了些，“新疆的事，一会儿咱们慢慢说，好不好？”
齐雨儿这才后知后觉地看了眼时间，“呀” 了一声：“光顾着说了，差点忘了！” 她松开他的手就往卧室冲，跑了两步又回头，眼睛亮晶晶地叮嘱，“你帮我想想，什么借口请个假。”
“行，行，行。” 汪凯笑着点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卧室门后，才转身往卫生间走。镜子里的自己眼下带着青黑，是昨晚应酬喝多了的痕迹，可想起刚才她兴奋得发亮的眼睛，嘴角忍不住又扬了起来。
卫生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卧室里传来窸窸窣窣换衣服的动静。
04
卫生间的门刚开条缝，齐雨儿就像只灵活的兔子钻了进去，洗漱台很快传来 “哗啦啦” 的水流声和牙刷摩擦牙齿的轻响。汪凯拎起墙角的狗绳，毛球立刻摇着尾巴凑过来，湿漉漉的鼻子蹭得他手背发痒。
“走，遛弯去。” 他拍了拍毛球的脑袋，牵着它下楼。毛球在草坪上追着蝴蝶跑，尾巴竖得像根小旗子。等他带着沾了点草屑的毛球回来时，齐雨儿刚好背着包站在玄关换鞋，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还抹了点提亮的腮红，眼里的兴奋藏都藏不住。
“快走吧快走吧，别迟到了！” 她拽着汪凯的胳膊就往外走，毛球恋恋不舍地扒着门，被她回头瞪了一眼：“在家乖乖的，等我们回来。”
两人并肩走在上班路上，清晨的阳光透过行道树的枝叶，齐雨儿脚步轻快，嘴里还在碎碎念：“路大哥说独库公路那段特别美，就是得注意防晒，我得买顶宽檐帽；还有巴音布鲁克早晚温差大，羽绒服肯定得带；对了，你说我要不要带个相机？手机拍星空肯定没相机清楚……”
汪凯侧头看着她，她的发梢被风吹得微微扬起，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揉碎的阳光。他忽然想起刚认识她的时候，她也是这样，说起想去的地方就停不下来，眼里满是对远方的向往。
“想去就去。” 汪凯伸手替她拂开粘在脸颊上的碎发，声音柔和，“你先做准备，周末我陪你去修车行，把车彻底检查一遍，轮胎、刹车、防冻液都得看看。”
齐雨儿猛地停下脚步，眼睛瞪得圆圆的：“你同意啦？”
“不然呢？” 汪凯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看你昨晚兴奋得没睡好，黑眼圈都出来了。难得有想去的地方，就当放松放松。”
齐雨儿瞬间笑成了花，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力道大得差点把他勒住：“汪凯你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先别高兴太早。” 汪凯无奈地摇摇头，“去人事那申请年假，剩下的天数不够就找主任请事假，得把工作交接好才能走。”
“知道啦知道啦！” 齐雨儿连连点头，脚步更轻快了，“我今天一到单位就去办！年假我攒了十几天呢，加上事假应该够了。”
两人很快走到单位楼下，同事老张正拎着早点往里走，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小两口今天这么早？”
齐雨儿笑着应了声，拽着汪凯往办公楼跑。电梯里，她还在翻手机查新疆的天气，嘴里念念有词：“月底那边温度刚好，二十多度，晚上可能有点凉……”
汪凯靠在电梯壁上，看着她忙碌的侧脸，忽然觉得心里软软的。
电梯门 “叮” 地一声打开，齐雨儿率先冲了出去，回头喊他：“我先去人事科！你帮我把包放桌上！”
汪凯拎着她落在手里的帆布包，看着她跑远的背影，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