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小娜和莉莉并排坐在对面，头凑得极近，叽叽喳喳地聊着以前一起出去玩的趣事。聊到兴起时，两人还会互相推搡着笑，那份亲密无间的模样，像一道无形的墙，把齐雨儿隔在了外面。
齐雨儿看着她们开心的侧脸，心里很不是滋味。以前她们三个也是这样，无话不谈，一起分享零食，一起吐槽烦心事，亲密得像亲姐妹。这些年她在丁市打拼，虽然见面少了，但每次回老家都会给她们带礼物，小娜有难处找她，她也从没推辞过，自以为这份情谊一直都在。
可现在，她只觉得自己像个外人。她们聊的话题她插不上嘴，她们的快乐也与她无关，更让她寒心的是，她们对她的处境漠不关心，只一味地索取和消耗。她忍不住在心里发问：为什么曾经那么好的朋友，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是距离冲淡了情谊，还是她们本来就是这样自私的人？
她想得入了神，连服务员一道道上菜都没察觉。等回过神来，才发现满满当当的菜肴已经摆满了整张桌子，餐盘叠着餐盘，几乎都快摆不下了。刺身的冰盘冒着白雾，寿喜烧的汤汁咕嘟冒泡，烤物的香气扑鼻而来，可齐雨儿看着这一桌子菜，却半点胃口都没有，只剩下满心的失落和茫然。
小娜和莉莉对着满桌菜狼吞虎咽，筷子动得飞快，完全没招呼身边的齐雨儿，仿佛她只是个透明人。齐雨儿刚拿起筷子，想夹一块刺身，就见小娜拎着两个空盘子，对着路过的服务员扬了扬手：“帮我撤一下，放不下新菜了。”
她甚至没看清那两个盘子里原本装的是什么，就被两人风卷残云般吃完了。齐雨儿无奈地撇了撇嘴，心里的失落又添了几分，不知不觉又发起了呆，连服务员端着寿喜烧锅子走到身边都没察觉。
“哗啦” 一声，滚烫的汤汁溅了出来，大半都落在了齐雨儿的手背上。突如其来的灼痛感让她猛地喊了一声，瞬间站起身，手背已经红了一大片。
小娜也跟着窜了起来，不过她不是关心齐雨儿的手，而是转头冲着服务员劈头盖脸大喊：“干什么呢？一个锅都端不稳吗？烫到人了知不知道！” 声音尖利，引得邻桌的客人都纷纷侧目。
服务员吓得脸色发白，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您没事吧？” 说着就想去看齐雨儿的手。
齐雨儿咬着唇，强忍着眼泪，手背的灼痛一阵阵传来，心里的委屈更是翻江倒海。她被烫伤了，身边最亲近的发小第一反应不是关心她，而是冲着服务员发火，仿佛她的疼痛只是个用来指责别人的由头。
她摆摆手，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没事，不用了。” 说完便坐下，默默用纸巾擦着手背上的汤汁，可那滚烫的痛感，却怎么也擦不掉，连同心里的寒，一起烙在了身上。
小娜还在对着服务员吆五喝六，声音大得整个餐厅都能听见。齐雨儿只觉得脸颊发烫，那股丢人现眼的感觉再也压不住，她实在待不下去，起身说：“我去卫生间冲冲手，你们先吃着。”
不等小娜回应，她就快步走向卫生间。冰凉的水冲在手背上，灼痛感稍微缓解，可心里的烦躁却越来越重。她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神色，深吸几口气，才勉强压下想立刻走人的冲动。
回到餐桌时，只有莉莉一个人在埋头苦吃，桌上的菜又空了好几个盘子。齐雨儿坐下，随口问：“小娜呢？”
“前台跟人理论呢，说要让餐厅给个说法。” 莉莉头都没抬，只是抬了抬下巴，眼神指向前台的方向。
齐雨儿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小娜正唾沫横飞地跟前台工作人员争执，周围还围了几个看热闹的人。她在心里默念：“有必要吗？不过是溅到一点汤汁，到处丢人现眼。”
02
她起身想过去把小娜拉回来，可莉莉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你别管，让她说去，不然她待会儿又得埋怨你。”
齐雨儿被拽着重新坐下，看着满桌价格不菲的佳肴，心里只剩心疼。这都是她省吃俭用攒下的房贷钱，不吃就太浪费了。虽然早就没了半点胃口，她还是拿起筷子，机械性地往嘴里塞着食物，味同嚼蜡，只想着赶紧吃完这场让人窒息的饭局。
小娜气冲冲地坐回座位，没理会一言不发的齐雨儿，自顾自地和莉莉压低声音骂骂咧咧。她眉飞色舞地分享着和前台争执的 “战果”，语气里满是得意，可齐雨儿一句都没听进去。
她的注意力全在桌上的食物上，只想快点吃饱、快点结束这场煎熬。手里的筷子机械地动着，不管是什么菜，都只是匆匆嚼两下就咽下去，完全尝不出味道。
一碟碟、一盘盘的菜渐渐被扫空，原本堆得满满当当的桌子，慢慢变得空旷。齐雨儿放下筷子，抬头就看见对面的小娜和莉莉，两人都扶着腰，肚子鼓得老高，脸上是满足又慵懒的神情，恨不得把裤子扣子解开，瘫在椅子上消食。
那毫无顾忌的模样，看得齐雨儿一阵反胃。她实在想不通，怎么会有人在公共场合如此不顾形象，真是有够现眼的。她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心里只剩一个念头：赶紧结账，赶紧回家，再也不想和这两人多待一分钟。
齐雨儿拿起手机快步走向前台，刚要开口说结账，服务员先笑着问道：“您还需要加菜吗？”
“哦，没有，我要结账。” 她语气平淡，心里还在盘算着这顿饭要花掉多少房贷。
“已经结过了。” 服务员连忙解释，“刚才烫伤您真的很抱歉，希望您能谅解。”
“没关系。” 齐雨儿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心里忽然松快了不少 —— 没想到不用自己买单，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她刚扭身走两步，又忍不住回头追问：“不会是烫我一下就免单了吧？”
收银员笑着回应：“是您朋友结账的，为表达歉意，我们给这餐打了 8 折。”
“哦，好，谢谢你们。” 齐雨儿彻底如释重负，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回到餐位，小娜和莉莉正各自低着头玩着手机，完全没留意到她的情绪变化，也没问一句她手伤得怎么样。
齐雨儿坐下，看着两人专注玩手机的模样，心里没了之前的烦躁和委屈，只剩下一种 “终于快结束” 的平静。她掏出手机刷着消息，默默等着两人起身，只想赶紧离开这个让她难堪了一整晚的地方。
小娜收起手机，端起水杯喝了一口。齐雨儿看着她，顺着客套话说道：“你这是干什么，给你们接风怎么能让你结账呢。” 话里带着几分程式化的客气，心里却半点波澜都没有 —— 她巴不得不用再为这顿饭的开销纠结。
“住你家省了酒店钱，客气啥。” 小娜摆了摆手，说得理所当然，“你这几天的吃喝我包了，就当补偿你了。”
齐雨儿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接什么。这话听着像是大方，可细想下来，不过是用一顿饭钱抵了几天的住宿费，反倒显得她占了便宜似的。她正发呆走神，小娜已经拍了拍莉莉的胳膊，又给她使了个眼色，扬声道：“走吧，逛会儿街消消食，然后回你家歇着。”
03
齐雨儿点点头，起身跟在两人身后。走出餐厅的那一刻，晚风迎面吹来，她心里那份憋了一整晚的压抑，终于散了些。只是一想到接下来还要和她们共处几天，她刚放松下来的心情，又悄悄沉了下去。
商场里人来人往，小娜和莉莉在前头东张西望，时不时停下对着橱窗里的衣服议论几句。齐雨儿跟在后面，漫不经心地走着，假装不经意地开口打听：“你挂上专家号了吗？我听说医学院的专家号挺难挂的。”
“挂上啦，大后天的。” 小娜头也没回，语气里带着点得意。
“那不是…… 下周一？” 齐雨儿愣了一下，心里嘀咕着 —— 明明周一才看病，却提前这么多天来，平白多要招待好几天。
“对呀，这周的号早就没了。” 小娜终于停下脚步，转头跟她解释，“昨天刚好放了下周一的号，我一挂上就赶紧买机票了，怕晚了又没票。”
齐雨儿张了张嘴，心里那句 “那怎么不周末再来” 差点冲出口。周末过来，转天就能看病，既省了她几天的招待功夫，也少了彼此的尴尬。可话到嘴边，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怕小娜听了不舒服，觉得她是嫌弃自己、不想多招待，到时候又免不了一番抱怨，说不定还会把这话传到老家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默默压下心里的疑问，笑着点了点头：“挂上就好，这样也能安心逛逛。”
小娜没察觉到她的心思，又拉着莉莉往前面的服装店走去。齐雨儿看着两人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只觉得接下来的这几天，怕是还要继续耐着性子应付。
车子刚驶出商场地库，小娜忽然开口问：“你家具体地址怎么写？”
齐雨儿报出详细的街道和门牌，心里泛起一丝疑惑，随口追问：“要地址干嘛？”
“我得记住呀，” 小娜说得理所当然，“万一我出去逛，找不回去咋办呢？”
齐雨儿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心里一阵无语 —— 明明是住到自己家，还要单独记地址，仿佛她这个主人随时会消失一样。
可转念一想，小娜要是真在外面迷了路，到头来还是得给她打电话求助，到时候更麻烦。她默默叹了口气，心里清楚，既然地址都给了，接下来怕是连家门密码也得告诉她。
这份突如其来的 “信任要求”，让她很不自在。家是她在这座城市里唯一的避风港，现在却要把钥匙（密码）交给两个让她处处糟心的人。齐雨儿没再接话，只是加快了车速，心里盘算着回去后怎么委婉地告知密码，又能悄悄留个心眼。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的停车场，三人溜溜达达往楼栋方向走。小娜一边走一边叮嘱莉莉：“你记着点路，别回头又忘了。”
话音刚落，她的电话就响了。接起电话后，小娜语气急切地说了两句 “马上马上”，一只手举着电话另一只手伸出去住齐雨儿的胳膊，催道：“还远不远？”
“过了这栋楼就到了。” 齐雨儿被她拽得一个趔趄。
“等我两分钟，就两分钟！” 小娜不由分说拽着她跑了起来，还一个劲催，“你快点指路，别耽误事！”
齐雨儿没搞懂她急什么，只能被她拉着往前冲。两人气喘吁吁跑到楼道门口，就看见一个外卖员正站在门口，手里拎着餐袋，疑惑地看着她们。
齐雨儿喘着气停下脚步，心里满是不解 —— 小娜明明刚吃完整桌大餐，怎么还点了外卖？
走近楼道口，齐雨儿才看清，地上除了外卖袋，还放着两箱啤酒。她没多想，赶紧掏出手机解锁门禁，一直支着门让外卖小哥和小娜往里搬。
莉莉拎着两个大行李包，在后面哼哧哼哧跟着，额头上都冒了汗。不过是取个外卖，短短两分钟，三人却跑得气喘吁吁，进屋时个个狼狈不堪，一屁股就往沙发周围窝了下来，谁也不想动。
齐雨儿歇了两分钟，起身想去厨房拿水壶烧点水，刚拿起水壶，就被小娜厉声呵斥：“放那吧，没人喝水！”
她愣在原地，手里还攥着水壶，就听小娜又指挥起来：“看看你买了什么零食，都摆出来。莉莉，去把酒拿过来拆了摆上。”
齐雨儿心里一阵发堵，这是她的家，她却像个被使唤的佣人。她默默放下水壶，转身去拿之前买的零食，看着小娜理所当然的模样，只觉得这趟招待，比她加班伺候领导还要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