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不疑每插一刀,便细数一条雍王手里的血债。
“凌不疑,你疯了?”雍王疼得浑身抽搐,声音里满是恐惧,鲜血顺着剑刃往下淌,在地上淌了一片。
曦滢在一旁看着雍王的血溅在凌不疑的脸上,明灭的灯光之下,显得他格外疯批。
“你杀了本王,如何向圣上交代?”
凌不疑却丝毫不在意:“我做事,从来只跟自己交代。”
雍王终于在痛苦中没了气息,身体软软地挂在刑架上,眼睛圆睁着,满是不甘。凌不疑狠狠将长剑插在旁边的木案上,剑刃没入案中大半,他松了松领口,试图平复胸口的起伏。
阿飞和阿放闻声进来,便看见此情景。
凌不疑抬眼,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告诉纪大人,雍王谋逆败露,问心有愧,现已畏罪自杀。”
小胖一脸为难,这谁能信?但主公这么说了,他们也只好照做。
凌不疑少年老成,虽有时候显得有些阴鸷,但还从未显现出如此疯批的一面,曦滢从怀中掏出一方干净的素色帕子,走上前,没有去看架子上的尸体,只抬眼看向凌不疑:“先把脸擦了吧,血腥味太重,会招来苍蝇。”
凌不疑盯着曦滢递来的帕子,手指还在微微发抖,眼底的猩红尚未褪去,语气带着几分戾气:“他该死。”
“我知道他该死。” 曦滢点头,目光没有回避他的眼睛,“雍王谋逆、害了孤城将士,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曦滢的报仇是谁动手无所谓,只要达成目的就行,凌不疑显然不是,他全然是要手刃仇人的类型。
仇恨已经把凌不疑淹没了。
她顿了顿,将帕子塞进他手里,凌不疑的手指攥紧了帕子,细腻的布料蹭过掌心的薄茧。
他看向地上雍王的尸体,又看向曦滢沉静的眼神,胸口的戾气渐渐散去,只剩下一丝疲惫。
曦滢没再看他,转身出去。
凌不疑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雍王,握紧手中的剑,跟着曦滢走出了牢房。
油灯被留在原地,灯光映着地上的血迹,也映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 一个冷静清醒,一个渐归沉稳,而孤城旧案的迷雾,才刚刚开始被拨开。
雍王被凌不疑和曦滢二人审讯之后毙命一事,被廷尉府的纪遵连夜上报了文帝。
没多久二人就被文帝请进了宫里。
准确的说,凌不疑是主动去的,而曦滢是被叫去的。
曦滢进宫的时候,凌不疑已经自己在宣德殿跪了三个时辰了,依旧是一副腰板挺直,头颅高昂的样子。
啧啧,骨头真硬。
曹常侍两头劝架,手忙脚乱,试图把凌不疑拉起来:“哎呀,凌将军你就低个头吧,你在这儿跪着圣上心疼啊。”
凌不疑却充耳不闻,像尊石雕般一动不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曦滢只好也在他身旁跪了,凌不疑目不斜视:“你又没动手,跪在这里做什么?”
“竖子!你可知错!”到底是文帝开了口,一声厉喝从里面传来。
殿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文帝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身上还穿着常服,显然是被这事搅得没了睡意。
“就是平日太纵容你了,如今未审的要犯你都敢杀!这是欺君之罪啊,你让朕如何处置?”
曹常侍求情道: “陛下息怒!凌将军在这都跪了三个时辰了,况且他这身上还有旧伤,要不……”
“要不什么!给朕滚进来!”文帝骂骂咧咧,“妙妙也进来!”
曦滢立刻起身,曹常侍连忙要拉凌不疑起来:“凌将军,圣上让你进去了,来,老奴扶你——”可哪怕他使出浑身解数,凌不疑丝毫未动。
“你不用扶他!”文帝见此,怒火冲天,朝凌不疑吼道:“你是很硬是吧!”
“好,你很硬,好你个竖子!”文帝气得冒烟,伸起一脚就是踹过去:“我让你硬!”
凌不疑被踹得身子微微歪倒,可他只用手撑了一下地面,瞬间又恢复了笔直的跪姿,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气得文帝又是一脚,凌不疑依旧是个不倒翁。
曦滢站在一旁,看着文帝气得吹胡子瞪眼,凌不疑却一副 “任你打骂我自岿然不动” 的样子,要不是场合不对,都要笑出来了。
文帝气的胸口起伏,指着凌不疑的鼻子“你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是在等朕的第三脚吗?”
“陛下所赐皆为君恩,臣,不敢躲。”
瞧着面前这头犟驴,文帝无可奈何,训斥道:“诶呀!你私审雍王,先斩后奏,你把廷尉府和朕还放在眼里吗!你这心里还有不敢二字吗!”
凌不疑不服:“雍王父子手沾无数将士鲜血,又逼得何将军家破人亡,臣杀他,何罪之有?”
文帝瞪他:“那也不用你亲自动手,要杀要剐,一道诏书就可以,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这倒是,非感情驱动的情况下,的确不必亲自动手,不过灭门之仇,仇人都到手边了,能忍住不动手的人恐怕不多。
如果沈翎还活着,应该也会亲自动手的。
文帝的怒火顺便也扫到曦滢:“还有你,凌不疑肆意妄为,你就这么干看着?”
这话就不对了,曦滢和雍王那是往日有怨,近日有仇的,不补刀不错了,还拦着吗?
她又不是个菩萨。
“臣已查得雍王父子还身负其他重案,他们死不足惜!”凌不疑坚持。
“死不足惜,也不用你亲自动手!”
“我要给枉死者讨个公道。”凌不疑坚持。
“讨公道,死者死矣,你为何要揪着不放!”文帝有些痛心疾首。
“陛下!”
“别说了,子晟啊,朕纵容你也是有底线的,天下百姓的安宁就是朕的底线,戾帝余孽作乱几十年,黎明百姓翘首以盼的平静安宁日子,才过了多久,你就想搅乱朝堂,再搞一个天下大乱不成?”
啧,文帝把真心话明明白白的宣之于口了呀,他果然知道有猫腻,但又粉饰了太平。
任什么国家大事,天下大事,骨子里也脱不出权衡利弊罢了。
闻言,凌不疑终于低了头,弓腰作揖礼:“臣不敢。”
但他也清楚了,要让文帝翻旧案,那是不可能的了,他要的是太平,不是真相。
见凌不疑低头,文帝软下语气:“你带曦滢私审犯人,诛杀未审重犯之事,朕罚你半年食邑,官降——半级——你那廷尉府的官儿别干了,没轻没重的,以后曦滢接手,你俩回去反省吧。”
这惩罚跟没罚有什么区别?文帝还真是一贯的爱大事化小。
曦滢在心里蛐蛐,不过文帝叫她来是干嘛的?天降一官儿?
气氛组?吐槽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