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与秦无殇一般无二的身影,死死地盯着悬浮在空中的、那团看似微弱却让他感到极度不安的橘黄色火苗。
他那张漠然的面具彻底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触及根本的惊怒。
“不该存在于此!”他低吼一声,意念骤动。
轰!
天穹之上,那轮巨大的黑日仿佛与他心意相通,无尽的黑暗法则疯狂汇聚,瞬间凝结成一只遮天蔽日的黑色巨掌!
这巨掌之大,仿佛真能将下方这无数世界残骸构成的坟场都一手囊括、捏碎!
掌纹清晰如沟壑,每一道纹路都由最精纯的死寂与腐朽法则交织而成,
带着镇压万古、抹除一切异数的恐怖意志,朝着那一点微弱的火苗,狠狠握下!
巨掌未至,那磅礴的威压已让周遭空间彻底凝固,连那漫天黑色星辰的颤动都似乎被强行压制。
秦无殇静立原地,仰头望着这足以毁灭大千世界的一掌,灰黑色的眼眸中波澜不惊,没有丝毫阻止的意思。
就在那蕴含着终极死寂的黑色巨掌,指尖即将触碰到火苗的刹那——
异变陡生!
“嗡——”
那团橘黄色的火苗,仿佛被注入了无形的燃料,光芒骤然一亮!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法则的剧烈对冲。
接触的瞬间,那看似能湮灭一切的黑色巨掌,就如同遇到了克星,又像是干燥了亿万年的油松遇到了火星……
“呼——!”
一点橘色的火苗,骤然在巨掌的指尖燃起!
紧接着,那火焰如同拥有了生命,又像是找到了最渴望的燃料,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沿着巨掌的纹路疯狂蔓延!
橘色的火线瞬间爬满了巨大的手掌,所过之处,精纯的黑暗法则如同冰雪消融,被直接引燃,化为火焰的一部分!
仅仅几息之间!
那遮天蔽日的黑色巨掌,非但未能捏灭火苗,反而自身如同被泼满了火油的干柴,从指尖到掌心,再到腕部,被彻底点燃!
原本微弱的一团火苗,借由这磅礴的黑暗法则为燃料,轰然膨胀,化作一片横亘于漆黑天幕之上、熊熊燃烧、散发着温暖与解脱气息的……橘色火海!
火海的光芒照亮了下方无数死寂的世界,将那轮黑日的光辉都暂时逼退。
那道身影猛地一震,仿佛自身的一部分被焚烧殆尽,他难以置信地望着空中那片愈发旺盛的火海,声音中第一次带上了惊悸与茫然:“那……到底是什么?!”
秦无殇的目光从火海上移开,落在他身上,平静地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入对方耳中:
“那是……无数失败者们,不甘沉沦,于永恒绝望中凝聚的……最后执念之火。”
“失败者?执念?”身影喃喃,似乎无法理解。
然而,不等他再次发问,更宏大的变故发生了!
“嗬……”
一声轻微却清晰的、仿佛解脱般的叹息,不知从哪一颗黑色星辰上响起。
紧接着,如同连锁反应,又如同沉睡的意志被彻底唤醒!
“咻!”“咻!”“咻!”“咻!”
一道道身影,从那无数悬浮的、干枯的黑色星辰上,毅然决然地冲天而起!
这些身影,正是那些原本麻木、僵硬、在各自世界中重复着无意义行为的生灵。
他们有的残缺,有的腐朽,形态各异,来自不同的纪元与种族。
但此刻,他们那空洞了无数岁月的眼中,竟重新燃起了光彩。
那不是生的渴望,而是对终结、对解脱、对焚尽这永恒痛苦的极致渴望与兴奋!
他们望着天空中那片橘色的火海,眼神狂热,如同虔诚的信徒看到了最终的神国,又像是迷失在永夜中的旅人,看到了指引归途的灯塔。
第一道身影,是一个失去了下半身,仅靠双臂爬行了不知多少万年的老者虚影,
他发出一声嘶哑却畅快的长啸,用尽最后的力量,一头扎进了那片橘色的火海。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
在他的身躯触及火焰的瞬间,如同冰雪融入暖阳,他的身影瞬间被橘色的光芒吞噬、消融。
而在那消融的最后一刻,火海中隐约映照出了他模糊的脸庞,那上面不再是麻木,而是一种彻底放下、归于安宁的解脱表情。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十道,第一百道,第一千道,第一万道……
密密麻麻,无穷无尽!
亿万道身影,从四面八方,从每一颗死寂的星辰上腾空而起,化作一道道决绝的流星,前仆后继地、义无反顾地冲向那片燃烧的火海!
他们如同宇宙间最悲壮、最宏大的飞蛾,扑向那唯一能给予他们最终安眠的火焰!
“噗!”“噗!”“噗!”……
一道道身影投入火海,瞬间被吞噬,化作一缕青烟,或是一点璀璨的光粒。
每一道身影的融入,都让那橘色的火海微微荡漾,火焰似乎更加明亮、更加旺盛一分!
火海之中,无数张模糊的生灵面孔一闪而逝,他们有的微笑,有的流泪,有的释然,最终都化为纯粹的光与热,成为了火海的一部分。
源源不断的生灵如同百川归海,从所有的死寂世界中涌出,汇入这解脱的洪流。
橘色的火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扩张,蔓延,燃烧的范围越来越广,光芒越来越盛,逐渐开始照亮这“不可知之地”更深、更远的黑暗角落……
“不...”
那道身影发出嘶哑的低语,这声音不再是最初那种漠然的语调,也不再是后来惊怒的质问。
“这是我的世界......”
“你错了。”
秦无殇的声音平静如水,“这从来都不是你的世界。
你不过是这坟场中,最固执的一个囚徒。”
那身影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狰狞:“我是这里的主宰!我掌控着生死的界限!”
“你掌控的只是囚笼的钥匙。”秦无殇轻轻摇头,“却从未踏出过囚笼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