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那口呕出的、蕴含大量邪丹结晶与污秽气息的黑红污血,如同在绝望泥沼中投入了一块巨石,激起了千层浪!他脱离最危险状态、呼吸趋于平稳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瞬间传遍了拥挤、压抑、死气沉沉的慈济堂临时据点,甚至以更快的速度向着黑石城其他绝望的角落蔓延!
希望!
在经历了厉无咎邪丹瘟疫的恐怖肆虐,目睹了无数亲朋在痛苦与狂乱中死去,感受了自身生命如风中残烛般摇曳后,“希望”这两个字,对于黑石城的幸存者而言,重若千钧!
慈济堂后院,临时被加固并划分出的“重症隔离区”内,气氛截然不同。虽然依旧弥漫着病痛的气息,但那份深入骨髓的绝望感,已被一种名为“期盼”的微弱光芒所取代。十几名症状与赵大相似、濒临彻底邪化的重症患者,被苏沐雨和张清远组织人手,小心翼翼地转移到了这里。
秦越人站在隔离区入口,脸色依旧带着消耗过度的苍白,但腰杆挺得笔直,眼神锐利如旧。林玄在他身侧,虽然同样疲惫,但识海玉简的清辉稳定,精神专注。墨离正指挥着几个临时培训的学徒,紧张地调试着几台经过简化和复制的“生命体征监测仪”以及更多的“秽气收集皿”。苏沐雨和张清远则带着慈济堂原有的医者和部分自愿帮忙、略通医理的百姓,准备着大量的清水、纱布、以及最重要的——由墨离分装好的“玄阴定魄散”与“戊土护元丹”混合药液(已预先化开封装)。
“诸位!”秦越人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忙碌或等待的人耳中,“新法初成,虽有效验,然凶险犹存!需谨记流程,不得有半分差池!”
他的目光扫过苏沐雨、张清远等核心医者,也扫过那些紧张却充满干劲的志愿者。
“苏姑娘,张兄,你二人率队,负责稳定患者,喂服汤药!”
“墨离,监控体征,收集秽气,确保环境!”
“林玄,你随我,专司针术与导引调和!力有不逮者,立刻退出,不得勉强!”
“其余人等,听苏姑娘调度,备物、清洁、安抚!”
指令清晰,分工明确。没有慷慨激昂的陈词,只有近乎冷酷的严谨。但这份严谨,却让所有人心中稍安。这是与死神赛跑,容不得半点浪漫与疏忽!
救治,正式开始!
第一组,三名重症患者被同时抬上铺着干净粗布的木床。
“封!”
秦越人身形如风,快得令人眼花缭乱!只见他双手翻飞,指间金针如同拥有生命!嗤嗤之声不绝于耳,精准的七针封穴术在极短的时间内,如同复制般,几乎同时落在了三名患者身上!大椎、灵台、至阳、膻中、期门、关元、肾俞!每一个穴位都分毫不差!三名原本还在痛苦抽搐的患者,身体瞬间僵直,狂暴的气息被强行压制!
“服药!”苏沐雨和张清远立刻带人上前,小心而迅速地将混合药液灌入患者口中。
药液入腹的瞬间,预料中的激烈反应出现了!三名患者同时剧烈挣扎、嘶吼,体表黑红邪气疯狂反扑!但这一次,早有准备!
“稳住!”苏沐雨娇叱一声,内力灌注双手,死死按住患者肩头。张清远和其他人也全力施为。
“导引!”林玄闭目凝神,双手虚按,识海玉简清辉流转。《阴阳应象》奥义在心中流淌,他的导引术如同无形的网络,同时覆盖向三名患者!这一次,他不再追求深度渗透,而是专注于引导和调和!如同在三条狂暴的河流中,引导那冰蓝(玄阴)与深黄(戊土)的药力支流,避开最汹涌的邪气漩涡,流向各自的目标区域!
秦越人则如同穿花蝴蝶,在三张病床间急速穿梭!
“涌泉!引泉!”
“足三里!镇岳!”
金针带着特定的气劲,精准刺入患者足部穴位!针气或如冰泉疏导,或如山岳镇压,与林玄的导引之“渠”完美衔接,共同构建起引导药力的安全通道!
“哇——!”“呃啊——!”“噗——!”
剧烈的呕吐声几乎同时响起!三口粘稠腥臭、带着暗红结晶与邪气的黑红污血,狂喷入墨离准备好的收集皿中!监测仪上,代表三名患者的邪气浓度血条,同步出现了明显的下降!生命体征绿线虽弱,却顽强地稳住了!
成功了!三人同时脱险!
隔离区内,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欢呼!那些帮忙的百姓看着眼前这近乎神迹的一幕,激动得热泪盈眶!
有了第一次成功的经验,后续的救治速度明显加快,流程也愈发顺畅。
秦越人如同不知疲倦的精密机器,金针翻飞,封穴、引穴一气呵成。他的脸色更加苍白,汗珠不断滚落,但下针的手依旧稳如磐石。
林玄的导引术运用也更加娴熟,虽然同时引导多人消耗巨大,但在玉简清辉的支撑和秦越人金针的强力“锚定”下,他成功地将导引范围覆盖到了五名、甚至六名患者!他不再强行平息冲突,而是巧妙地在药力与邪气的战场边缘“搭桥铺路”,引导药力渗透。
苏沐雨和张清远带领的队伍也愈发熟练,喂药、稳定患者、清理秽物有条不紊。
墨离的监测仪器成了重要的信心来源,每一次邪气浓度的下降,都让所有人的精神为之一振。
一个时辰过去。
重症隔离区内,超过二十名濒临邪化边缘的患者,成功呕出污血,邪丹气被有效压制!他们虽然依旧虚弱,但眼中的狂乱消失,呼吸平稳,沉沉昏睡过去,宝贵的生机得以延续!空气中弥漫的药香似乎都压过了原本的邪异恶臭。
消息再也封锁不住!
“慈济堂有神药!能救邪瘟重症!”
“秦神医!林小神医!他们真的能压制那魔鬼的毒!”
“我爹有救了!我娘子有救了!”
绝望的黑石城,如同久旱逢甘霖,瞬间被点燃了!无数绝望的百姓扶老携幼,抬着奄奄一息的亲人,如同潮水般涌向慈济堂所在的那条破败街道!呼喊声、哭泣声、哀求声汇成一片,震耳欲聋!原本死寂的街道,此刻充满了病痛与希望交织的喧嚣。
慈济堂门前,瞬间被围得水泄不通。苏沐雨不得不带着人手维持秩序,嗓子都喊哑了。张清远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快速筛查着轻重患者,将还有希望的重症优先送入隔离区。墨离的简易监测仪成了快速分诊的重要工具。
后院,刚刚完成一轮救治的秦越人和林玄,趁着短暂的间隙,靠在墙边喘息。两人皆是汗透重衫,脸色苍白如纸,身体透支严重。
“秦先生,林玄,你们…”苏沐雨看着两人摇摇欲坠的样子,心疼不已。
“无妨…”秦越人摆摆手,目光扫过隔离区内那些脱离危险、陷入沉睡的患者,又望向院墙外那山呼海啸般的哭喊与哀求,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药…还有多少?”他声音沙哑地问墨离。
墨离快速清点了一下玉瓶:“玄阴定魄散还剩五粒,戊土护元丹还有六粒…最多…还能救十一人。”
十一人…
相对于外面那成百上千绝望的重症,杯水车薪!
秦越人和林玄的心,同时沉了下去。新药效果显着,但炼制太难,数量太少!这刚刚点燃的希望之火,随时可能被更庞大的绝望所吞噬!
就在这希望与绝望交织的关键时刻。
慈济堂对面,一座相对完好的三层酒楼顶层雅间。
窗户微开一道缝隙。
黑石城主石震天,正负手而立,他那魁梧如熊的身躯在阴影中投下巨大的压迫感。他浑浊而凶戾的双眼,透过缝隙,冷冷地俯视着下方慈济堂门前那疯狂涌动的人潮,以及后院隐约可见的忙碌景象。
他身边,一名心腹亲卫低声汇报着:“…确认了,城主。秦越人、林玄那伙人确实拿出了新药,救活了二十多个快死的。现在全城的人都疯了,都往这挤…那药似乎不多,他们快撑不住了。”
石震天没有说话,只是那粗壮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悬挂的一枚血色玉佩。玉佩在他指间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他那张横肉遍布的脸上,没有任何欣喜,只有一种猛兽看到猎物跌入陷阱般的冰冷算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神药…压制邪瘟…”石震天低声重复着,嘴角缓缓咧开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好…很好!继续盯着!把每一个被他们救活的人,都给老子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