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就是现在。
族谱上的名字在发光——林晚昭。
王氏要毁掉它。
不,她是要彻底抹除我的存在!
我必须行动了,就现在。
我不能让她得逞。
宗祠,是关键所在。
该死。
我必须在王氏的人之前赶到那里。
宗祠已经近在眼前。
我能感觉到祖先的灵魂,如潮水般涌动。
快到了……该死。
王氏和她的手下就在我身后。
他们会试图阻止我。
但我必须这么做。
族谱……这是仅存的一切了。
我把它从丝质的装订中扯出来。
现在,我把它塞进香炉里!
守卫们试图阻止我,但我把他们推到一边,我的声音带着坚定的决心,如洪钟般响亮。
“林家血脉,不凭纸定,凭魂证!”
火焰喷发。
世界开始变化。
炽热,极度的炽热。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先皇后,在她的寝宫里,她美丽的脸庞因痛苦而扭曲。
燕王。
他的眼睛……冷酷无情。
他正在往她嘴里塞着什么。
梦魇香。
“母后太仁慈了,不配为后。只有我能用鲜血净化这个世界。”冰冷、算计的话语。
接着,鬼魂,半透明的身影,在火中盘旋。
听魂者,我家族的先辈们。
他们的面容模糊不清,但我能感受到他们的悲伤。
他们手持三更灯。
其中一个走上前来,伸出一只幽灵般的手。
剧痛袭来。
我的额头被烙上了一个火印。
“我们都是那些名字被从族谱上抹去的人。今晚,你为我们烧尽这虚妄。”
记忆如洪流般涌入我的脑海。
数百个女孩,都是听魂者。
她们最后的想法,她们的恐惧,她们生命的最后时刻。
我现在知道了血鼎图。
它是获得终极力量的秘诀,但代价……是一个朔月出生的女孩,以及听魂者的直系后裔。
而我就是那个女孩。
我就是那个后裔。
我二者皆是。
但启示并非只在火中显现。我转移了注意力。
沈知远……他正在从火焰中解读图案,并与兵部档案进行比对。
燕王,每个朔月都要牺牲一个朔月出生的女孩。
十二年……144个女孩。
先皇后……不是因病去世。
是梦魇香。
和我母亲一样。
他明白了;这不仅仅是一场家族纷争。
这是一桩国家罪行!
他把证据交给了李怀恩,因为他知道这比他们两人都重要。
而李怀恩……他的密探正在行动,跟踪一辆棺材车。
空气寒冷。
车上载着从安魂观……也就是镇魂观运来的东西。
他们打开了棺材。
里面是一具女尸,一个我不认识的女孩,但……有皇后的玉符。
还有……醒梦簪,我母亲的传家宝,插在女孩的心脏里。
一切都对上了。
回到火中。
痛苦。
灼烧。
皇后……她的声音,在我脑海中低语。
不是毒,而是沉默。
在等我点燃这把火。
我把最后一页扔了进去。
火焰变成了蓝色。
我的脸和她的脸重合了。
真相就在这里。
我们都在这里。
然后……声音传来。
城南的血鼎。
又响了。
早了一个小时。
现在该怎么办?
那三个血字,如三道烙印,狠狠灼烧着林晚昭的瞳孔。
她猛地回神,心脏狂跳,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击中脑海——王氏要毁了它!
不,她是要毁掉自己存在的最后证明!
几乎在同一瞬间,院外传来王氏尖利刻薄的嗓音和杂乱的脚步声。
“给我搜!每一寸都不能放过!那本晦气的族谱,绝不能留!”
来不及了!
林晚昭寒风刮过她的脸颊,像刀子一样疼,可她什么也感觉不到,胸中只有一团即将喷发的烈火。
宗祠大门紧锁,她想也不想,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了上去!
“砰”的一声巨响,门闩断裂,木屑纷飞。
她踉跄着冲到供奉着林家列祖列宗牌位的香炉前。
身后,王氏带着家丁已经冲到了门口,看到她的举动,脸色瞬间煞白:“你这疯子!你想干什么!快拦住她!”
林晚昭回头,目光冰冷如霜,嘴角却勾起一抹凄厉的笑。
她高高举起那张写着她名字的纸页,在王氏惊恐的注视下,毅然决然地将其投入了那燃烧着熊熊檀香的巨大铜炉之中!
“林家血脉,不凭纸定,凭魂证!”她的声音清越而决绝,响彻整个宗祠,带着玉石俱焚的悲壮。
话音落下的刹那,香炉中的火焰“轰”地一声,冲天暴涨,金红色的火光瞬间吞噬了那张纸页!
诡异的是,火焰非但没有烧毁它,反而像是被那黑血点燃了某种禁忌。
水舌在空中扭曲、盘旋,竟凝成了一幕流动的光影!
林晚昭瞳孔骤缩,她竟在火光中看到了一个无比清晰的场景——金碧辉煌的寝宫内,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躺在榻上,气息奄奄。
一个身着皇子蟒袍的少年,眉眼间与如今的燕王有七分相似,正缓缓将一枚晶莹剔透的玉塞,塞入妇人的口中。
他的动作温柔至极,眼神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他俯下身,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母后,您太仁慈了,仁慈,不配为后。这天下污浊,唯有我的血,才能洗清。您,安心去吧。”
那妇人,是先皇后!
那少年,是当年的四皇子,如今权倾朝野的燕王!
“梦魇香……”林晚昭失声喃喃,那正是害死她母亲的奇毒!
还不等她从这惊天秘闻中回过神,那暴涨的火焰中,竟缓缓浮现出数十道虚幻的人影。
她们皆是女子,身形飘渺,手持一盏幽幽的三更灯,目光哀伤而坚定地注视着她。
为首的一位亡魂,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魂光,她轻声道,声音仿佛从遥远的时空传来:“我们,皆是被这族谱抹去姓名之人。今夜,你代我们燃尽这虚妄,也点燃了真相。”
话音未落,她伸出透明的手指,对着林晚昭的眉心轻轻一点。
一缕幽蓝色的魂火,瞬间没入林晚昭的眉心!
“啊——!”
剧痛与海量的信息同时炸开,林晚昭只觉脑袋欲裂!
一百多名听魂女童临终前的记忆、她们的绝望、她们的哀嚎,如决堤的潮水,疯狂涌入她的脑海!
那些破碎的画面、残缺的呢喃,在魂火的引导下,竟奇迹般地拼接成了一幅完整而邪恶的血色鼎图!
鼎图中央,一行用鲜血写成的古篆小字,解释了鼎心的秘密——需“双阴之血”方可炼成。
一为朔月所生之女,身负至阴命格;二为听魂一脉嫡传,身负通灵血脉。
而她林晚昭,生于朔月之夜,又是听魂者林氏唯一的嫡系后人。
她,竟是这世间唯一一个兼具二者之人!
与此同时,城中另一处。
沈知远正立于观星台,他并未看天,而是死死盯着林府宗祠方向那冲天而起的异常火光。
火光中,无数诡异的鼎纹一闪而逝,那正是他苦苦追寻的血鼎图纹!
他眼中精光爆射,飞速记下那些转瞬即逝的符文密码,连夜闯入兵部密档库。
凭借记忆中的鼎纹,结合尘封十二年的边防异动、军备调用记录,一个骇人听闻的真相在他面前缓缓展开。
燕王,以戍边为名,暗中修建血鼎。
每逢朔月之夜,便需献祭一名阴时出生的女童炼魂续命,至今已持续整整十二年!
一百四十四个无辜的女孩,一百四十四条鲜活的生命!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一份被列为最高机密的太医院卷宗显示,先皇后并非史书所载的病逝,而是死于一种名为“梦魇香”的奇毒,此毒不伤人身,专蚀魂识。
其死状描述,与林晚昭母亲的遗体状况,一模一样!
“疯了……全都疯了……”沈知远喃喃自语,眼中血丝密布。
他迅速将所有证据拓印、封入一个玄铁匣子,用火漆封死,第一时间交到了李怀恩手中。
“李大人,这已经不是林家的家仇,”他的声音因激动和愤怒而微微颤抖,“这是国罪!是动摇国本的滔天大罪!”
李怀恩接过沉甸甸的铁匣,面沉如水。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调动了手中最精锐的暗卫,目标直指燕王在城郊的一处别院——安魂观。
果然,子时刚过,寒风凛冽的夜里,一个负责清扫庭院积雪的杂役,竟推着一辆运棺的板车,从安魂观的侧门鬼鬼祟祟地出来。
那棺木通体漆成诡异的赤红色,车轮碾过雪地,棺底竟有丝丝缕缕的黑血渗出,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暗卫一拥而上,瞬间制服了那名杂役。
李怀恩亲自上前,一掌劈开棺盖!
一股难以言喻的腥甜气息扑面而来。
棺内,躺着一具早已没了气息的女尸,看年纪不过十岁左右。
她的身体没有丝毫腐烂的迹象,皮肤甚至还透着诡异的红润。
她双手紧紧交叠在胸前,怀中抱着一枚玉符,正是沈知远之前密报中提到的,疑似先皇后遗物的符篆!
一名暗卫上前验查,忽地惊呼一声。
他拨开女尸心口的衣物,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一根细长的银簪,从她心口直没至柄!
那银簪的制式,雕刻着细微的听魂螺纹,分明是听魂者代代相传的信物,“醒梦簪”,与林晚昭母亲遗物上的那一根,别无二致!
而此刻,林家宗祠内。
火焰渐渐平息,那本厚重的族谱已化为一捧飞灰。
林晚昭立于香炉前,只觉眉心那注入魂火之处,传来一阵阵灼烧般的剧痛。
忽然,一道陌生而高贵的意识,带着无尽的悲哀与不甘,强行涌入她的脑海。
那不是记忆的洪流,而是一缕执念,一缕在世间徘徊了十数年,终于找到寄托的残魂!
“孩子……”一个温柔而疲惫的女声在她灵魂深处低语,“我不是死于毒,我是死于……沉默。”
“他们封了我的口,焚了我的书,篡改了史笔……他们以为这样就能抹去一切。可是,我的魂……我的魂一直在等,等你点燃这把火。”
是先皇后!是她的执念附体!
林晚昭猛然抬头,眼中已不再是迷茫,而是燎原的烈火。
她看到香炉边缘,还有最后一片未来得及烧尽的族谱残页。
她伸出手,毫不犹豫地将它捻起,投入了即将熄灭的余烬之中。
“轰——!”
这一次,火焰骤然变成了妖异的幽蓝色!
蓝色的火光映照在她的脸上,竟与那记忆中先皇后雍容的面容缓缓重叠,难分彼此。
就在这一刻,城南的方向,那座由无数冤魂筑成的血鼎,再次发出了沉闷的轰鸣。
咚——!
这声鼎鸣,穿透了夜色,响彻京城上空,却比以往任何一个朔月之夜,都早了整整一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