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苏挽月其实在陆星野轻手轻脚起身时就醒了。她闭着眼，听着门外那极其轻微、却清晰可辨的开门、关门声。然后，是短暂的死寂。
紧接着，林小小那带着颤抖和难以置信的质问声，虽然隔着门板有些模糊，但关键的字眼“为什么”、“从她房间出来”还是丝丝缕缕地透了进来。
听到这里，苏挽月缓缓睁开了眼睛。黑暗中，她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没有一丝睡意，只有一片清明的冷冽和算计。她甚至没有起身去看猫眼，只是静静地听着。
听到陆星野那句压低的、却带着明显维护意味的“别在这儿吵，会吵醒她”时，苏挽月的唇角，无法控制地、缓缓地勾起了一抹极致妖娆又冰冷的笑容。
那笑容里，没有得意，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和一种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快意。
看吧，所谓的真爱，多么不堪一击。
只需要稍加撩拨，就能让一个男人毫不犹豫地选择维护另一个女人，去伤害那个他口口声声说爱的青梅竹马。
门外的声音渐渐远去，应该是陆星野把林小小带进了对面的房间。
苏挽月翻了个身，拉高柔软的羽绒被，将自己更舒服地裹紧，仿佛门外那场因她而起的、可能撕心裂肺的争吵，不过是助眠的白噪音。
她带着那抹未散的、冰冷的笑意，重新阖上眼帘，心安理得地……继续睡她的回笼觉。
对面公寓内。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陆星野进门后，第一件事不是面对泪眼婆娑的女友，而是径直走到床边，将手里那件浅杏色浴袍小心翼翼地、几乎带着某种仪式感地折叠好，然后才轻轻放在枕头旁边。那动作里的珍视和温柔，刺痛了林小小的眼睛。
她就那么站着，看着他一连串的动作，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她看着这个她爱了那么多年的男孩，此刻满心满眼都是另一个女人的痕迹，甚至连一件浴袍都比她重要。
“星野……”林小小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哭腔，“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陆星野放好浴袍，这才转过身，面对她。他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和耐心，只剩下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和冷漠。
“解释？”他扯了扯嘴角，眼神疏离，“有什么好解释的？事情不就是你看到的样子。”
他顿了顿，像是觉得不够清晰，又补上一刀，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我喜欢上别人了。”
林小小像是被重锤击中，身体晃了一下，眼泪瞬间决堤。“是不是她勾引你？！是苏挽月对不对？我就知道！她那种女人……”
“不是！”陆星野猛地打断她，眉头紧皱，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你别胡说！跟她没关系！是我自己……是我自己对她一见钟情，是我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她，是我离不开她！”
他甚至连“勾引”这个词都不允许用在苏挽月身上，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仿佛这样就能显得他的背叛更纯粹，更情有可原。
林小小崩溃地摇头，泪珠不断滚落：“所以……你们已经在一起了？”
陆星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脑海里闪过苏挽月那漫不经心的态度，心里一阵刺痛和无力。在一起？要是真的在一起就好了。 他倒是想！
“没有。”他生硬地回答，带着一种屈辱和不甘，“她没答应我。”
这个答案让林小小更加无法理解，她几乎是在尖叫：“没有在一起？！那你为什么从她房间出来？！你为什么拿着她的浴袍？！你为什么……”
“因为我他妈犯贱！行了吗？！”陆星野被她问得失去了最后一点耐心，声音猛地拔高，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咆哮，“是我死皮赖脸求她收留我！是我像条狗一样求她别赶我走！我喜欢她喜欢到没有尊严了！你满意了吗？！”
吼完这一通，他似乎耗尽了力气，声音低了下来，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小小，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们分手吧。”
他看着她瞬间惨白的脸，继续说道，语气冷静得可怕：“我必须有一个干净的身份去追求她。对于给你造成的伤害，我很抱歉，但是……”
“没有但是！”林小小猛地打断他，冲上前抓住他的手臂，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哭得浑身发抖，“星野，不要分手好不好？我那么喜欢你……我们这么多年……你明明说过会一直爱我的……你不能这样……”
看着她卑微乞求的样子，陆星野心里闪过一丝极快的几乎捕捉不到的心疼，那是长期以来的习惯和维护。但随即被对苏挽月的强烈渴望覆盖。他用力甩开她的手，眼神冰冷。
“必须分。”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我离不开她。”
他看着她绝望的眼睛，一字一顿，仿佛在陈述一个真理：“离开她，我会死。”
林小小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的话，她抬起泪眼，带着最后的希冀和控诉：“你就不怕我离开你……也会死吗？”
陆星野静静地看了她几秒，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冷静地、甚至是残忍地剖析道：“你不会。小小，你舍不得你爸爸妈妈，你还有那么多朋友，你的世界很完整，很光明。你离开我，会难过，会痛苦，但时间会治愈你，你不会死。”
他顿了顿，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那里仿佛空了一个大洞，只有想到对门那个女人才能被短暂填满。
“但我不一样。”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却比任何嘶吼都更令人心寒，“我这里，空了。只有她能填满。离开她，我这里就烂掉了，臭掉了，我真的……会死。”
这番冷酷到极致，又自毁到极致的话，彻底击碎了林小小所有的幻想。她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孩，看着他眼里那份为了另一个女人可以毫不犹豫去死的决绝，她终于明白，她失去他了。
不是暂时的迷惑，不是身体的背叛，而是心的彻底离去。
她所有的眼泪、哀求、甚至生命威胁，在他那句“离开她我会死”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她不再哭闹，只是怔怔地看着他，眼神里的光一点点熄灭，最终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烬。
她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身，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踉跄着，走出了这个曾经充满他们回忆，此刻却只剩下冰冷和背叛的房间。
门，被轻轻带上。
没有争吵，没有厮打，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心死的宁静。
陆星野看着那扇关上的门，心里奇异地没有感到太多愧疚，反而有一种……扭曲的轻松感。
障碍，清除了。
他现在，是“干净”的了。
他转身，目光落在枕头边那件折叠好的浴袍上，眼神重新变得炽热。
现在，我可以全心全意，去追逐我的光了。
哪怕是飞蛾扑火，我也要扑上去，赢得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