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靠近废桥的街口已乱作一团。人群惊恐地四散奔逃,留下数名倒地的百姓,他们面色青黑,身体间歇性抽搐,口鼻处不断渗出粘稠的黑血,景象骇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与冷香同源却更为甜腻刺鼻的怪异气味。
李郅等人赶到时,谭双叶立刻上前检查,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是混合剧毒!通过空气传播,吸入即中招!毒性猛烈,若非体格强健或吸入不多,顷刻间便能致命!”她迅速拿出银针和解毒药剂,试图稳住中毒者的性命。
萨摩多罗没有去看那些中毒者,而是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周围混乱的环境。他注意到,毒气的源头似乎并非固定一处,而是从几个被丢弃的、仍在微微冒着青烟的瓦罐中散发出来。
“是人为散布!”萨摩多罗声音冰冷,“他在制造混乱,拖延我们的脚步,或者……是在测试毒气的效果!”
李郅立刻下令疏散周围百姓,封锁区域,并让手下小心收集那些瓦罐残余。他面色铁青,“影先生”的丧心病狂远超他的想象。
就在谭双叶全力施救,李郅指挥善后之际,萨摩多罗的目光锁定了街角一个看似惊慌失措、却在混乱中悄然向废桥方向移动的灰衣人。那人动作看似与普通百姓无异,但步伐稳健,眼神在仓皇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静。
“跟上他!”萨摩多罗对身旁的黄三炮低喝一声,自己已如离弦之箭般追了上去。他有种直觉,这人即便不是“影先生”本人,也必定是其核心党羽!
那灰衣人察觉到被追踪,立刻加快脚步,身形灵活地钻入狭窄的巷道。萨摩多罗和黄三炮紧追不舍。巷道错综复杂,灰衣人对地形极为熟悉,几次险些摆脱追踪。
追逐中,萨摩多罗注意到那灰衣人腰间似乎挂着一个与地宫中祭祀器物风格相似的、小巧的黑色木牌。
“不能让他跑了!”萨摩多罗眼中厉色一闪,脚下发力,与黄三炮一左一右包抄过去。
那灰衣人见难以脱身,眼中凶光毕露,猛地回身,扬手撒出一把紫色粉末!
“小心毒粉!”萨摩多罗早有防备,屏住呼吸,侧身闪避,同时手中一枚铜钱激射而出,精准地打向灰衣人扬手的手腕。
灰衣人吃痛,动作一滞。黄三炮趁势扑上,一把扭住他的胳膊。然而那灰衣人极为悍勇,竟反手抽出一把淬毒的短刃,直刺黄三炮面门!
萨摩多罗见状,来不及多想,合身扑上,用手臂格开灰衣人持刀的手,另一只手迅疾如电地扣向对方咽喉要害!
近身搏斗瞬间爆发!灰衣人身手不凡,招式狠辣,且似乎不畏疼痛,萨摩多罗与黄三炮联手,竟一时难以将其制服。混乱中,灰衣人那黑色木牌被萨摩多罗扯落在地。
眼看纠缠下去恐生变故,萨摩多罗虚晃一招,引得灰衣人重心前移,黄三炮瞅准机会,一记重拳狠狠砸在对方后颈!灰衣人闷哼一声,软倒在地。
萨摩多罗喘着粗气,弯腰捡起那枚黑色木牌。木牌入手冰凉,正面雕刻着与玉佩上类似的兽首,背面则是一个复杂的、仿佛星图般的印记。
“带回去!”萨摩多罗将木牌收起,示意黄三炮将人绑好。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押解俘虏离开巷道时,前方拐角处,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三个身着黑袍、头戴兜帽的身影。他们如同鬼魅,周身散发着与地宫那些遗民相似的、死寂而冰冷的气息。
为首的黑袍人缓缓抬起头,兜帽下露出一双毫无感情、如同深渊般的眼睛,目光直接锁定在萨摩多罗手中的黑色木牌上。
“‘影卫’……”萨摩多罗心中一沉,握紧了手中的短刃。黄三炮也立刻戒备,将昏迷的俘虏护在身后。
那三名影卫没有任何言语,身形一动,便如同三道黑色闪电般疾扑而来!他们的动作快得惊人,招式诡异,力量奇大,竟完全不似活人!
萨摩多罗与黄三炮陷入苦战!刀剑相交,发出刺耳的碰撞声。这些影卫仿佛没有痛觉,受伤也毫不影响动作,而且配合默契,将两人死死缠住。
“他们的目标是木牌和灭口!”萨摩多罗瞬间明了对方的意图。他一边奋力抵挡,一边对黄三炮喊道:“找机会带人走!我断后!”
“不行!”黄三炮怒吼,一刀劈退一名影卫,自己肩上却也添了一道血痕。
激斗中,一名影卫觑准空档,毒蛇般的一剑直刺萨摩多罗心口!萨摩多罗刚刚格开另一人的攻击,回防已是不及!
眼看剑尖即将及体,一道身影猛地从旁边撞来,硬生生用身体撞偏了剑锋!是黄三炮!他用自己宽阔的后背,为萨摩多罗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三炮!”萨摩多罗目眦欲裂。
黄三炮闷哼一声,后背鲜血淋漓,却兀自站稳,吼道:“快走!把木牌带回去!”
就在这时,巷道外传来李郅带着人马赶来的呼喝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三名影卫见势不妙,互相对视一眼,竟毫不恋战,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巷道深处退去,瞬间消失在阴影中,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
萨摩多罗顾不上追击,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黄三炮。李郅带人冲进来,看到眼前景象,脸色大变,立刻命人上前救治。
“木牌……”萨摩多罗将沾着血迹的木牌递给李郅,声音沙哑,“他们是为这个来的。”
李郅接过木牌,看着重伤却依旧强撑着的黄三炮,又看看浑身浴血、眼神沉痛的萨摩多罗,心中怒火与寒意交织。“影先生”不仅手段毒辣,其麾下竟还有如此诡异的“影卫”!
黄三炮被紧急送回凡舍由谭双叶救治。萨摩多罗虽然未受重伤,但一番激斗和目睹黄三炮为救自己而重伤,让他心情无比沉重。
回到凡舍,李乐看到被抬回来的黄三炮和萨摩多罗身上的血迹,吓得脸色煞白。她想要上前,却被萨摩多罗抬手阻止。
他站在院中,没有立刻进去清洗,月光照在他染血的衣袍和紧握的拳头上。李乐隔着一段距离看着他紧绷的侧影,能感受到他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愤怒与自责。
她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地看着,心揪成了一团。她知道,那个看似玩世不恭的萨摩多罗,此刻内心正承受着巨大的冲击。西市的毒雾,巷道的血战,“影先生”的疯狂与“影卫”的诡异,如同一张巨大的网,将所有人紧紧缠绕。
风雨已至,长安城迎来了最黑暗的时刻。而并肩作战中流淌的热血与舍身相护的情义,也在这至暗时刻,显得愈发灼热与珍贵。